禾后寒看着崇渊脚尖轻轻点地,身形飘忽离地几尺,正好靠近宫墙,屈膝再一点,整个人就落到了墙外,那动作说不上多快,却是禾后寒认不出的武功路数,看那轻功的起势竟不似任何一派内功心法所有。
让他感到惶惑的是,他明明都看得清皇帝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但他竟找不到丝毫破绽,禾后寒心中登时暗惊不已。
禾后寒自己的武功是走奇快路数的,任何武功到了他面前几乎都是被动的,这也是他敢单身一人进宫救驾的根本原因,而今,他惊悚地意识到,自己的武功怕是遇到克星了。
他想得基本没错,可惜这会儿他还预见不到这事的严重性。
种种疑惑顾虑只在一瞬就从禾后寒心里掠过去了,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去寻思这些。禾后寒随后翻过宫墙落在崇渊身侧,将皇帝拉到墙边,屏息站了一会儿。
崇渊无所事事地抬头,漫天星辰,都像安静看戏的天上人一样。崇渊轻扣住禾后寒的手腕,问道:“爱卿家在何处?”
禾后寒也看了看天,冷静地回道:“微臣认为丞相府并不安全。”
崇渊更加冷静地反问道:“朕出宫一物未带,爱卿不是如此?”
禾后寒点了点头,言辞恳切地回道:“皇上说得对,是微臣考虑不周。”
此时禾后寒已经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只是感情上有些承受不住,皇帝要走江湖!但他理智地认为,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暗卫不能用,刺客来历不明,皇宫不能待。禾后寒想,他们现在应该找一处隐蔽的,且可以支持他们的落脚点。
这样决定之后,禾后寒在脑海里列出几个去处,这去处要隐蔽,且安全:一,他师父那。二,他师兄荣嘉禄那。
他首先否决了第二个选项,他师兄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北边疆之地,这一路且不说山高水远,路途坎坷,单看西北之地环境之艰辛,军情之敏感,也不该叫皇帝道那儿去。结果,最后,那就,只有去他师父那了。
禾后寒恭恭敬敬地带着皇帝从禾府后门进去,又道:“皇上驾临使寒舍蓬荜生辉。”
崇渊不甚在意地说:“的确是寒舍。”
禾后寒好像没听出皇帝的一语双关,又极为恭谨地道:“皇上稍等片刻,微臣去拿些东西。”
崇渊只见禾后寒轻轻一动就不见了身影,他这时才稍稍放松,将袖中所藏暗器推离手边远了些。他手头这一副暗器是先皇特意寻了能工巧匠,花费不少时间才制成,其构思奇诡,威力惊人堪称集当今世上暗器之大成。
禾后寒上哪去知道皇帝还藏了一手呢?他也不知道崇渊其实并不喜欢他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反倒很喜欢他因慌乱急迫而动摇的样子。这大概是源于崇渊天生的帝王脾性,他乐于掌控别人,哪怕是在生死关头。
禾后寒动作很快,一把刀,两张银票,三瓶药。他甚至抓紧时间换了一套衣服,而当他再出现在崇渊面前时,崇渊已经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一丝狼狈和慌乱。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躬□子道:“皇上,启程吧。”
崇渊打量了他几眼,索然无味地道:“朕听爱卿的。”
于是,舜朝新登基的少年皇帝放着大量的暗卫在宫中和来历不明的刺客斗智斗勇,自己则悄悄出了宫,和他年轻的但危急时刻还算靠谱的丞相,踏上了走江湖的旅途。
此时是安正元年二月初一,史官们都正闲得在家抓耳挠腮,不过这之后,他们得忙上好一阵子了,而那不过是开端。
禾后寒总觉得这事儿着实有些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