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淮靠在后座闭上眼,侧过头面朝车窗。仿佛能听到那年冬天呼啸的海风,鼻子里是迎面扑来的腥臭的味道。此刻盛夏的天气,邵淮浑身发冷,手臂上全部是鸡皮疙瘩。
出租车停在机场外,叶奇安伸手轻推似乎睡着了的邵淮。
邵淮睁开眼,推门下车。
叶奇安在后面看着邵淮的背影,突然很想上前抱抱他,邵淮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可刚才他睁眼的刹那,叶奇安清晰的感觉到他很难过,那种无所适从的难过,极力隐藏却又无所遁形。
十二
清河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邵淮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他带着叶奇安去清河最好的酒店,一进大堂,就被经理认出来,“这不是邵大公子吗?这都多少年没来了?”
邵淮插着兜:“何平,你怎么还守着大堂呢?这几年也没点长进?”
何平走到邵淮身边,虽是开玩笑,脸上的表情却带着谨慎,“我这不是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给上头说两句好话么?”
邵淮笑笑,往前台走,何平在一旁用手虚迎。不等邵淮开口,何平见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直接对前台小姐道:“开两个最好的套房。”
邵淮斜着脑袋看何平,弯着嘴角道:“我这次是出公差,要让我知道你去邵部长那里打报告,我可饶不了你。”
何平被戳中心思,脸色涨的通红,忙不迭道:“我说大少爷,您这可是让我难做,清河这几家排的上号的酒店,哪个不被邵部长叮嘱过?回头要是让部长知道我隐瞒不报,我这大堂经理也别指望做了。”
邵淮垂眸,“行了,我明天自己去见二叔,不用麻烦你跑腿了。”
邵淮和叶奇安进电梯,叶奇安按数字的同时道:“我当初还真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大少爷。”
邵淮难得的开玩笑:“所以我也得了一身的少爷病,单位报销的那些钱,在清河住不了像样的酒店。”叶奇安正欲问他既然如此怎么不回家住,却听邵淮道:“我父母都过世了,家里房子空五六年,恐怕也住不了人了。”
两人的房间门对门,邵淮和叶奇安交待了两句就开门进去。他从前在清河住酒店的次数不算多,但每次都是顶级套房,房间内的布局陈设几年来并没有大动,邵淮放下行李就趴在床上闭眼休息。过了十几分钟毫无睡意,邵淮睁眼看窗户旁的古董瓷器。酒店里的古董虽不是顶级名品,但也不是赝品,随随便便摆在那里的一个小碟,价钱都能上万。
邵淮高二那年和父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缘由是有个人给邵父介绍了对象。邵淮的母亲在生邵苒时去世,短短七年的母爱在邵淮心里神圣不可侵犯。一听父亲试探着问他愿不愿意有个新妈妈时,整个人都像爆竹似的炸了。邵父立刻心软,举手发誓说不会娶妻,只是逗邵淮玩。邵淮哪里是容易糊弄的性格,当即在家里和父亲吵的天翻地覆,最后邵父忍无可忍,指着邵淮鼻子让他滚出去。
邵淮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
池晔下午没找着邵淮,才知道他离家出走了。压下心头的惶急,想到邵淮夜晚没处可去,一定会找地方睡觉。邵淮在清河有熟人的酒店,只有何平所在的洲际。
池晔在洲际守株待兔,果然在夜晚九点多看到喝的醉醺醺的邵淮。邵淮那张脸就是名片,何平哪敢问他要身份证,开了房间就准备亲自送人上楼。池晔在见到邵淮进门时脑袋上的火气就直冒,他一个没注意,邵淮竟然敢喝成这个鬼样子。路都走不稳,这要是在外面撞上车……
池晔两步跨到邵淮跟前,挡开何平伸过来的手,摇着邵淮的脑袋:“淮淮。”
邵淮半睁着眼睛看清人,嘴里嘟囔:“池晔……”
池晔对何平道:“我叫池晔,麻烦你给邵院长打个电话,就说我明天送邵淮回家。”说完拿着房卡半抱着邵淮进电梯。
池晔本想拉邵淮去洗澡,可他又蹦又闹完全静不下来,池晔没办法,试图跟他讲道理。后来发现想跟酒鬼讲道理简直太天真。邵淮随手拿走架子上的瓷盘子,靠在窗边嚷:“我爸就是个负心汉!我妈死的时候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可现在呢!”说完更气,顺手就把那瓷碟往原来的位子扔,一个没扔准,掉地上成了碎片。
池晔抓住他乱挥舞的手:“淮淮,你爸年纪大了,将来你和邵苒都长大成人,他怎么办?”
邵淮低头想了想池晔的话,半响呢喃道:“……可我妈呢?他们是夫妻,我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