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特殊时刻，在这等待生死宣判、原本只有自己默默承受的最孤独、最可怕的时候，竟然是向来只会威胁、逼迫和嘲讽他的秦亦杰陪在自己身边。

有一种理不清的微妙滋味自心头悄然浮起。这使得张晓恒回头看了一眼秦亦杰。

秦亦杰此时站在一面敞开的玻璃窗旁。窗户外头一棵广玉兰伸展的枝叶遮挡了整个窗户，阳光从葱茏的青绿枝叶间透进来，铺洒在逆光而立的秦亦杰身后，使他的身影有几分虚幻。

张晓恒微微眯起双眼，依然看不清逆光中秦亦杰此时的表情。唯独他坚毅肃然的嘴角，映入自己眼帘。像是被这样陌生的秦亦杰忽然喂了颗定心丸，张晓恒终于鼓起勇气，抬脚朝血液科的诊室走去。

秦亦杰等血液科的门关上后，立刻就给自己的私人医生徐源打了电话。他将所有关于张晓恒的身体情况非常详细地告诉了徐源，而后随着电话中徐源的说明，他眼眸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

挂了电话后，秦亦杰站在玻璃窗下一动不动。他将两手揣进了夹克口袋里，一条腿曲起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雕像。

此刻，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但凡有年轻的女士或青春的小护士走过时，都会忍不住因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帅气容貌驻足回头，可秦亦杰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沉静的可怕。

在诊室外等待张晓恒的这几分钟里，秦亦杰想了很多。如果张晓恒真的不幸中招了，他一定不会离开他的身边，一定会陪着他走过往后的岁月。他对于如何陪伴张晓恒今后的各种痛苦岁月毫不胆怯。

可是，如果张晓恒只是普通的身体虚弱、发烧感冒，或者正如刚才徐源所说的是因为沉重的心理负担和压力导致的机体功能短暂性异常才引起的发烧……

仿佛一匹在冰天雪地中见到猎物的孤狼，在见到猎物的一瞬间，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和危险，它都已决定要不顾一切地一扑而上。秦亦杰的思绪在想到后一种可能性之后，极速在自己心中有了决断。

如果张晓恒确诊没有感染hiv……

那么结果，只有一种！

“咔嚓”一声，血液科科室的门随之打开。秦亦杰顿时就站直了身体，浑身都在听见门响的那一瞬间绷紧。在这一时刻，他不知是替张晓恒紧张，还是在替自己紧张，他的视觉和听觉倏然就出现了障碍。双耳失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眼睛也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一切的一切转瞬就从视野里消失。眼前一片苍白，好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一样，完全无法呈像。

直到秦亦杰看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白茫茫一片的视野中，带出千万种色彩。之后，所有的人、事、物才随着那人的出现逐渐淡入眼帘。

张晓恒从科室里快步走了出来。秦亦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张晓恒，似乎能看见他身后流动的风。那是一阵透着勃勃生机、充满希望的喜悦气息。

“我没有感染！我没有感染！”张晓恒大步朝秦亦杰的方向走来，声音里有着无法言喻的开怀。

秦亦杰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笑得这样轻松而温暖的张晓恒了。此刻，张晓恒脸上每一分表情都让他沉迷不已。即便春天万物在秦亦杰眼前同时复苏，也比不过张晓恒此时含笑的眉眼带给他心灵的震撼。

即使两人正处在靠近大厅不远的走廊里，即使现在是医院早上人流最多的时候。秦亦杰眼里也完全容不下其他事物了。他迈开双腿朝着张晓恒几步跨了过去，一把就将张晓恒紧紧搂进怀里：“太好了，太好了……”秦亦杰高兴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在这一瞬间，他体会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逃出升天的舒畅酣然。

张晓恒也正处于高兴激动中，对于秦亦杰如此强力的拥抱完全不觉得排斥。反而用双手紧紧回搂着秦亦杰，将头靠在他的肩窝上，不自觉地用脸颊轻轻蹭着秦亦杰的肩：“是啊！我没有感染。”

一股强烈的安心感顺着相拥的身体传达过来，张晓恒有那么几秒钟的精神恍惚。

温暖、踏实、依靠。

这个表面上只会为自己带来伤害和羞辱的年轻男人，此时此刻通过他强有力的心跳将这些张晓恒内心深处渴求已久的微妙感觉清晰地传达过来。

为什么秦亦杰会因为on随口说出的挑衅话语就暴怒发狂？

为什么秦亦杰会想用金钱捆住自己？

为什么秦亦杰会一次又一次地拥抱自己？

他们之间，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他们之间，是不是缺少了什么必须的楔子？

秦亦杰在冷静了半分钟后，身体开始出现越来越明显的颤抖。这种变化将张晓恒心中的疑惑和思路暂时切断了。

张晓恒从拥抱中回过神来，将两人的身体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你怎么了？”当张晓恒看清秦亦杰苍白的脸色和凝重的表情时，心中有一种轻微的焦躁和不安浮了起来。他挑眉紧紧盯着秦亦杰的脸，有些小心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不太高兴？”

一句问话，张晓恒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断了几句才问出口。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秦亦杰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会令他感觉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会把上次缺了的肉补一下 _(:зゝ∠)_

第15章 再见

此时秦亦杰的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