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不错,还得好好练练。”他这么说。
之后这事就没有后文了。
他爸劝他别再想这事了,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霍杨高中学习好,就算张扬出格,老师也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早恋被抓,在爸妈面前顶撞校长,其实都有点故意的意思,倒不是说他真恋得轰轰烈烈要死要活了。
霍杨妈妈见他沉默,把他爸推到了餐桌边上,回头一指酒柜,“钥匙在那上面,自己拿。”又声音挺大地跟他爸说,“我的车愿给谁给谁,你管不着。”
他爸没说话。
霍杨笑了笑。他妈就是这样,平时脾气特好一人,所有气性大概都用在帮他和他爸吵架上了。
早上吃完饭,霍杨去了地下室,把他妈的“宝马”——一辆红色电瓶车扛上来,擦干净灰,充上电。
下午时分,他骑着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霍杨到了附近的一个路口,停下一张望,不远处有人对他挥了挥手。他蹬上车继续骑过去,听到那人面前。
“先对暗号,”小胖道,“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霍杨接上。
“腺嘌呤,鸟嘌呤?”
“胸腺嘧啶胞嘧啶。”
“完美。”两个理科男击了个掌,随后小胖打开众包平台,开始教学,用了十几分钟教会了他如何抢单,去哪接单,各种注意事项。霍杨表示学会了以后,小胖晃了晃他的前车筐,觉得不稳当,把保温箱五花大绑在车后座上,拍了拍,“我先陪你送两单,你适应适应。”
霍杨问他:“一单多少钱?”
“三到五块,”小胖蹬上车,“前提是你没拿到差评。如果被投诉,一次就扣一千。”
霍杨被震惊了一下,“你平常能赚多少?”
“运气好一天能赚一百多,有次下雨天赚了三百。”小胖瞅了瞅他,“明天你穿个冲锋衣来,多抹防晒霜,不然给你晒成炭。”
霍杨研究了一会抢单系统,小胖说话间帮他抢了个下午茶的单子,就在附近的蛋糕店。他一拍霍杨的喇叭,发出巨响的一声“滴——”。
“走了!”
送外卖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抢单,二是规划路线。众包平台竞争激烈,抢单多才能赚得多;而如果配送过程中路线规划不好,外卖晚送十五分钟,这一单就毁了。
小胖带着他做了两单下午茶,霍杨负责送上楼,还被开门的单亲妈妈夸了帅。小胖说:“别得瑟了,等会摊上个猪窝,你就有的受了。”
晚高峰前夕,两人事先在小吃街蹲好。小胖继续传授经验:“这些小吃街的快餐便宜,订这些外卖的一般都不会住高档小区,那些高档小区进门太麻烦,耽误时间……单来了,快抢!”
霍杨刚下手,小气泡又倏地没了,明显是被人抢了,他一边骂一边下手,“这他妈也太刺激了,我抢哪些?”
小胖飞快移动手指,“全都抢!除了汤面!”
第一个餐厅显示出餐后,他飞赶了过去,沿街提了一溜快餐,然后原地掉头,火烧屁股地冲了出去。
这一路上生死时速,还好霍杨对大街小巷的比较熟悉,基本跑到哪就在哪接单,领了东西就又杀出去。从五点半到八点半,他前前后后一共接了二十多个单,总体比较顺利,除了一个客户的玉米汁洒了一些,他赶紧给人赔了钱,对方也没有给他差评。
这么一下午奔波,他和小胖的t恤湿透了好几次,洗了遍脸脖,坐在饭店里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大杯扎啤,才长舒出一口气。
“你平时就这么干?”霍杨问他。
小胖扯着衣服扇了扇,咧嘴笑道:“就当锻炼身体了。你也知道,我家条件不好,我不干就没生活费。”
“都一样。”霍杨顺手给他倒了酒,“这顿饭我得请你,陪我跑了好几圈,遛狗都得给钱不是?”
“我操,什么话,”小胖立马凑上来,掰着手指头跟他算钱,“你看,燃油费,蹬腿费,精神损失费……你不得都来上点?”
“滚!”霍杨抬手一挡他,“什么玩意儿,破电瓶哪来的燃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碰瓷知道么?”
两人“你走资我投机倒把”地吃完饭,已经将近十点了,霍杨打开手机,发现附近又有一单,手指头一动就给抢了。
小胖凑过来看,“你还没接够呢?”
霍杨啧了一声,“抢了一下午,都条件反射了。这个单子配送费怎么这么高,八块?”
“现在是夜宵时段,配送费高。”小胖道,“等三伏天那几天,我就打算晚上送,凉快。”
霍杨看了看订单信息,商家是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餐厅,餐点贵、起送价高,配送地是cbd里一跨国公司大楼,估计是熬夜加班加点的金领们要犒劳一下自己。
“反正我回家也得走那里。”霍杨说着,弯腰把电瓶从饭店门口的充电站拔下来,顺便对饭店老板娘手比了个心,“谢谢姐!”
老板娘对他挥挥抹布,“甭谢!下次再来啊!”
夏夜闷热。
霍杨只来过cbd一次。那天有雾霾,天空阴沉灰白,四处都是压迫感极强的高楼巨厦,行人步履匆匆,大多西装革履,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涂着正红色的口红。
这是一片物欲世界。白天这里冰冷森严,晚上则带着诱,惑气息。不是那种销金窟、霓虹灯式的华丽绚烂,而是权力、话语和颠覆所具有的与生俱来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