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询惊得立刻收回了被握住的手,藏进宽袖之中,脸一下子也是苍白的明显。他匆匆起身,甚至因为过长的衣摆差点摔倒,胡乱理顺了衣衫便躲进了屋内。
顾遥难免苦涩,挺好的关系,又被他打落回去了。
回房后的时询显露的却是顾虑的愧疚。前世的断袖是被他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可重活一遭,哪里又这么容易改的过来。左右他算好了自己是要孑然一身,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自觉之间给顾遥做了这么不好的示范。
可事实哪里又仅仅止步于不好的示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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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回房的时询却在半道上被百里闻拦了下来。
“时询道友,借一步说话。”
百里闻对时询的态度异常明朗,仅“不喜”一样罢了,时询自然看得出,但碍着顾遥的面子又得做的规规矩矩,正厅里头的气氛不免生硬起来。
可百里闻只是几句话便叫这两个人的生硬变成了他时询一个人的狼狈。
“时询道友,志同道合者情止于何处,你是知道的。我现在便告诉你,顾遥素来是个端方雅正的仙门楷模,在下言尽于此,望知。”
时询端起茶杯的手在百里闻说完这些话后便已僵了下来,等他略微不自然地搁下茶杯才发现,到底是他意难平。
他的那些小心思早就不是打着亲近的旗号了,那些占有欲如洪水猛兽般一点点撕咬仅剩的一些佯装的疏离。
原来,除了天道,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伦常”。
因着这两件事,时询这一整日都恍恍惚惚,连午膳都是让灵一端过来的。
大约申中之时,便有敲门声传过来。
“谁啊?”
敲门的是灵一,声音很欢快,大抵是与其他人处的好的缘故:“主人,我是灵一,凌霄哥叫我们一块去小院。”
“好,我就来,你等一等。”说完,时询调整好自己一天都萎靡的情态面貌,确定没有纰漏才敢开门。
这说的小院正是他们在苍翠海驿站所宿客居的后院,后院北面并无院墙隔开,叠错的乱石与浅滩渐渐融汇在一起。院子里有几株矮植,木廊高矮不齐,中间围了一方暖池。
“去小院干什么?”
“凌霄哥说三谷主给我们带了泡澡的药材,待在苍翠海又没事,因为药材随身带着有点麻烦,所以今明两日黄昏赶紧把这堆药材泡了澡。”
听了这消息,时询皱了皱眉:“泡澡?所有人都去吗?”
“自然的。”
刚入后院,暖池里已然倒进了药汤,味儿不重,薄荷的气息倒是浓厚许多。灵一一到便甩脱了鞋开始脱衣服,其他人也不紧不慢扯着衣带,只有玉兔趴在凌霄刚脱下的外衫上,两只爪子蒙住了眼。
再要见顾遥,时询难免心慌,一路上不断提醒着的保持距离,现在确是难实现得很。
除却这个,还有比较尴尬的一件事。时询毕竟断袖,又加上私人隐秘做得很严苛,这种公浴,他实在参加不来。
他望了望四周,端过最近的木盆,乘了一盆药汤便挪到北面,顺便还捞走了玉衍,正好坐在木廊上泡脚。
“主人,你不下来吗?”灵一看着主人的背影,有点纳闷。
时询淡淡地答道:“嗯,我不太习惯。我泡脚就可以了,还可以看着兔子。”
凌霄看他抱着兔子,向他道谢:“多谢照看。”
“不必客气。”
不一会儿,几个人也解开中衣,坐进了暖池之中。从开始顾遥就没说过话,凌霄素来不关注这些,并不觉得有何差错,可百里闻却是匪夷所思,他实在想不到上午还黏糊的顾遥,竟然这么安稳,算总是如了他的愿。
药汤里头是加了香茅、辛夷花、藿香、薄荷等二十多味重要煮出来的,安神助眠的效果即便只是泡脚也非常好,加上时询黄昏最容易困倦,竟靠在木廊的扶手上睡着了。
苍翠海的夕阳比起人界更加宽阔,整片驿站都笼罩在蜜柑红色的晚霞之下。
顾遥哪里是如了百里闻的愿,不过想让时询想清楚一点罢了,可那人倒是实实在在的避开。
他慢慢走近时询,只想着不要惊扰,可走近了才发现对方已然睡下。顾遥重新打了一盆药汤,替时询换了脚边正在泡的这盆凉水。时询只穿了贴身的中衣,未曾擦干的水珠沾湿了白衫,带着药汤的温热,他站在时询身后,蹲下身正要替他换水,可玉兔不知怎的跃离了时询的怀抱,一下子惊醒了睡着的人。
惊醒的时询下意识回头,却撞进了顾遥的臂弯,微微凉的双手抵着人家的前胸,白色的中衣带着些微的透明。
两人不知呆愣了多久,直到百里闻一声重咳,时询才如梦初醒般重重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脸色也比方才苍白了许多。在场不过熟识的几人,可在时询眼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从伦常这个字眼里恶意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是心生妄念,他是意难平,他是给顾遥做了不好的示范,那他呢?他时询想要的,谁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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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即便泡了药汤,时询也因为白日里的种种没能好好睡下,翻来覆去,极不安稳,几盏茶的时间便要醒过来一回,灵一也在他翻身的过程中掉到了床下。
而门外那个人,站的端端正正。
寅中时分,弥绛弥雪依言而来,两个小不点溜进窗缝那是着实容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