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德?
“你找小叔叔有何事?”苏秀之说道:“他身体不太舒服,正静养着。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行!”
“只怕你担待不起!”于行峰甩袖,厉声道:“苏明德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中有鬼,正躲着我?!”
“于朝宗,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祖母今早昏厥,大夫来了却已是无力回天。大夫说了祖母是中毒,那毒恰好是苏明德开的药香方里的一味苍耳子。他苏明德不是自诩调香天才么?他会弄错苍耳子和苍耳子油?他会不知道两者之间虽一字之差,却是药与毒的区别?你让他出来,我倒想当面问问他,是否真是如此狼心狗肺?我祖母待他如孙如宝,他却是这么回报祖母的?你们苏家近年来落魄不已,是我祖母心善常召苏明德入府调香。让你们苏家不至于太过落魄,万万没想到心善得来的是这般结果!!”
“秦国公夫人……死了?!”
苏秀之心惊不已。
苏明曦脚步不稳,趔趄几步颤抖的不敢置信的模样,幸而苏木氏搀扶着他才稳住了身形。
他说道:“这不可能,明德心善,且有天赋。他绝不会弄错苍耳子和苍耳子油。定是你们弄错了——”
于行峰暴怒:“难不成我们会害死自己的祖母?!”
苏明曦语噎,无法反驳之下便抖着手指喃喃的说道:“不可能。”
“苏明德在哪里?”
苏秀之捏着拳头,深吸口气说道:“昨夜小叔叔也中毒了,正昏厥着。也不知是否醒了。”
于行峰嗤笑:“逃避责任便寻个好理由,若他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说的是真的……好,我派人去找他,但若是他还没醒,我也没办法。”
苏秀之转而呼唤白星去找苏明德。
剩下几人留在厅堂里,心思各异。
于行峰和苏秀之一个坐一个站,都是心思凝重的模样。苏汀之和苏木氏扶着苏明曦坐在椅子上休息。
苏汀之双目不掩担忧,苏木氏面上担忧不已,心中也是焦急。
她也不知自己一时的自私之举,是否会害了苏家。但愿,但愿苏氏列祖列宗保佑苏家能安然无恙的度过此次灾难。
苏孟氏躲在角落里,低垂着头,眼神直勾勾的,嘴角一直挂着相同弧度的笑意,看起来诡异而可怕。
苏明德颤抖着嗓音问:“万钧……我闻不到味道,我的嗅觉还能恢复吗?”
大掌捧着他的脸,万钧镇定的说道:“小公子,你的嗅觉还在。大夫说了你要静养,那些熏香味浓,里面的一些成分也许会对你的身体有害。所以我早早的把屋里头的香清干净,现在屋里没有味道。你闻不到,我也闻不到。”
苏明德迟疑的看他,抖着唇,惶然无措。忽然他指着窗外:“难道我连花有没有味道都闻不出来吗?”
万钧猛然扭头看窗外一小丛野花,黄黄的小小的不起眼,被他忽略掉却在此刻成为谎言的致命一击。
万钧突然就厌恶极了那朵小花,把所有怨憎的情绪统统发泄在其实无辜的小花上。他想绞杀掉窗外一切出卖嗅觉的东西,可他不能妄动。
因为他必须镇静,才能让苏明德不慌乱。
其实万钧更憎恨的人是他自己,他认为是自己的自大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下而疏忽了防范。
他还怨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晚一些出去,为什么不能在亲自熬完药之后再走?明知道有人针对苏家,为什么没有好好的保护好苏明德?
嗅觉对于一个调香师而言,犹如剑客的手。
“只是暂时的。之前骗你,只是不想让你害怕。毕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恢复。所以想着你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难过了。你放心吧,只是暂时的,嗅觉会恢复的。”
万钧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暂时的?”
“对。暂时的。”
“嗅觉会恢复吗?”
“会。”
“会耽误到斗香大会吗?”
万钧迟疑了一瞬,说道:“应该是不会。如果你按照大夫吩咐乖乖喝药,不要暗地里偷偷倒掉,肯定是能赶上斗香大会的。”
苏明德嘟起嘴撒娇似的埋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像以前一样偷偷倒掉的。我保证会好好喝药。”
万钧笑了一下。
“那你现在去帮我熬药,我想快点喝快点好。”
万钧深深的看一眼他,然后转身离开。
万钧一离开,苏明德就撑不住的垮下笑脸,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抚上自己的鼻子又有些怯懦的停住,万钧说的暂时性他没有相信。
如果真的只是暂时性,他又何必说将屋子里所有的香收拾干净?况且在他脱口而出嗅觉失灵时万钧脸上一闪而逝的诧异他看得分明。
只是万钧不想他难过他也不想万钧担忧,强颜欢笑着终是在没人时撑不下去。
怎么撑得下去?怎么会没所谓?嗅觉于一个调香师来说有多重要,闻不到味道不亚于天崩地塌。
一个调香师的一生,会将他的嗅觉视为最重。会为了保持灵敏的嗅觉而近乎严苛的要求自己,清规戒律,一条也不敢违背。
苏明德以为,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和世间一切香气彻底断绝。绝不会想到在他未及弱冠之年就失去了嗅觉,那种世间一切闻之无味、一片空白的感觉,可怕茫然无助。
苏明德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压抑住绝望的哭声。沙哑无声的悲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