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明让自己师父这句话说得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思量了好一会,也未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应对容纨。
那炽麟仙君的洞府规模庞大且颇为古怪。即便一批人同时进入,每个人却都被传到那万里洞府的不同区域。
方景明只是个金丹七层的剑修罢了,又哪能保证这两位师弟师妹的安全,容纨简直是强人所难。
那粉衣的练虚真君眼见自己大徒弟犯了难,倒也并不催促。她伸手虚虚拢住顾夕歌白青缨方景明三人的几根手指,一双清亮眼睛直视着他们道:“我知那洞府无比凶险,亦知人各有命勉强不得。但我却只要你们活下来,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再珍贵的丹药法宝,也比不上你们三人的性命。不管你们三个谁受了伤,我都会伤心。所以若你们在那洞府之中有幸相遇,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不准再耍小孩子脾气。”
“三个月后,我就在苍峦山下等着你们,少了谁都不行。”容纨又坚决重复了一遍,“少了谁都不行。”
那三人似是被容纨这席话打动了,齐齐点了点头。
然而等容纨松开他们三人的手后,顾夕歌却极快地收回手,径自上船去了。
容纨诧异地望着她那师侄的背影,低声呢喃了一句:“小夕歌莫不是害羞了吧,我瞧见他耳朵红了。”
那疑惑与不安只在容纨心头停留了刹那,就被她自己打消了。
顾夕歌就立在这艘风行舟的最上方,遥遥俯瞰着其下喧嚣热闹的景象。他目光只在那三个师徒身上停留了片刻,就似被烫伤一般极快地移开眼睛,那张隐藏于细碎绒毛下的连却是面无表情的。
他先是捻来一张凝水符,将他碰过白青缨的那只右手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遍。随后顾夕歌又寻出一方丝绸,细致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擦了个干干净净,似乎如此就能抹去那素衣女子的气息。
若有可能,顾夕歌恨不能将自己那只手剁下来,只因他不得不碰了一下白青缨。他对自己这位小师妹的厌恶从未削减,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强烈,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顾夕歌觉得自己今生已然十分能忍。前世若有人敢背叛师门私奔出逃,他定会将那人经脉捏碎废除修为扔入炎狱之地关上几百年上千年,如此方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可惜的是,上辈子自己死时白青缨还完完好好地活着,甚至成了明光仙君的道侣,无比风光无比逍遥。
他能耐住性子与白青缨虚与委蛇,已然十分难得。至于容纨提出的让他照料白青缨,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位长平白家的长女,正是在那炽麟仙君的洞府中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两人一来二去就暗生情愫,纵然一路凶险颇多那二人却甘之如饴,最后还得了天大的好处,根本不用别人操心片刻。
顾夕歌那时也是够傻,还自顾自心忧起这位师妹的安危来。等瞧见她与陆重光站在一起,立刻什么事都明白了。
了不起的白师妹,了不起的陆重光。
顾夕歌一双黑眸遥遥望着下方师徒三人训话的情形,长睫低垂。
身量不高的容纨极威严地叮嘱着什么,那师兄妹二人连连点头不敢反驳半句,好一出师徒情深的戏码。
“顾师兄,师兄。”杨虚言自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你在看什么呢?”
他顺着顾夕歌的目光望去,立时皱起眉道:“顾师兄,你喜欢白师妹?不是我说她多嘴,白师妹固然很美,我却总觉得她虚虚浮浮不大安稳……”
话才说了一半,杨虚言立刻自己住口了。在背后说人坏话已然十分不妥,他又没有半分证据,简直是胡搅蛮缠。
哎,顾师兄定然讨厌自己了。杨虚言垂下了头,简直不敢看顾夕歌第二眼。
出乎意料的是,一贯冷淡的顾师兄竟然回了话。他悠悠道:“我没看白师妹,倒是在看方师兄。不过一刻,他定然来找你说话,此事你信还是不信?”
一听到混账师兄的名字,杨虚言立时炸了。他张牙舞爪活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急急辩解道:“我才不要他来,那人嘴里总没好话,当真让人讨厌。”
美人师兄却极罕见地笑了笑,只扔下四个字:“欲盖弥彰。”
杨虚言的脸腾地红了,他让这四个字弄得无比心虚,甚至不敢再看顾夕歌的眼睛。这般窘迫状况使他越发尴尬,就连方景明也被他莫名其妙瞪了好几眼,无辜得很。
他就这般恍恍惚惚等到风行船开,才叫随行的魏殿主一段话扯回尘世。
“这条风行船可是了不起的宝贝,从苍峦山到开铭山只需短短一日,就连大乘仙君的玄光亦不过如此。”魏殿主极矜持地扬了扬下巴道,“若非此事事关重大,我才不将这条船拿出来。当年我自炽麟仙君的洞府中历经千辛万苦,足足击杀了十余名修士,才抢到了这条风行舟。”
揽月殿殿主魏羽面貌年约三十,温文尔雅青衣落拓,不像剑修倒像个书生。他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好欺负的气质,就连介绍起自己的宝贝灵器来,也更像吹牛皮而非说实话。
杨虚言一听这话,立刻眼睛发亮了。他仰起脸道:“魏殿主,殿主。你既然去过那炽麟仙君的洞府,就给我们讲讲那洞府究竟有何稀奇之处可好?”
在杨虚言说出这话后,船上七个人目光倒有六个齐齐聚在他身上,只余顾夕歌一个遥遥望着风雪,既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