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宫里往外头赐下了月饼之类的赏赐。
这东西也不是家家都有,往年都是有定数的那几家得的,今年里头却多了一家定北侯府,减了一家长缨长公主府。
定北侯府由二老爷三老爷五老爷摆了香案接了,又让小厮在门前放了鞭炮,一路先把月饼在祖宗牌位前供奉了,才往老太太房里去。
家里风光的时候他们还小,等到娶亲那一会儿,已经遭逢了变故,一路往上熬官位,靠的还是寒窗苦读-----倒是想去走军中的路子的,可是那会儿不管是大哥还是父亲,都已经死了,连明家的人都死光了,哪怕军中曾经有些故交呢,谁肯来伸这个手?
自此才发觉自家这爵位究竟有多重要,知道旁人靠不住也不能靠,一路发奋图强熬出来了。
等到如今家里的光景重新又好起来,才知道为什么这样多人挤破了头,也死命要往勋贵这一条路上挤-----圣上一看重,底下的人自会看风向。
这阵子,光是来卫家送礼的,就快把门槛给踩踏了一层。
心中感慨,二老爷便笑了一声:“这样多年了,总算又让祖宗先人们吃上了御赐的月饼。”
卫老太太还叫人把月饼送去了镇南王府等各处亲眷处,连二老太爷三老太爷那里也顾及到了,吩咐三夫人走礼的时候,也往她们家走一份。
这回到底是利用了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家,还让他们家得了一个趋炎附势,想卖儿子卖疯了的风评。
虽然也是他们自己贪心,被人一撺掇就跟风凑上来想谋夺好事,可是既然卫家自己得了好处得偿所愿,也就不在乎手心里落下一点半点的了。
何况到底同样是姓卫,就当看在老侯爷的面上了。
晚上便打算一同在摘星楼赏月。
摘星楼建得高,中秋用来赏月是最好不过的了,孩子们平日里不许去那么高的地方,现在能在上头玩耍,都开心的厉害。
连卫玉珀也忍不住笑,还接着一套新衣裳,是流光缎的料子,穿在身上极漂亮出彩,她长得原本就好看,这么一来就更出挑。
梁嬷嬷笑着替她展开了衣裳,捏住了腰身那里笑起来:“就是这里有些大了些,我再给您收一点儿,就合身了。这衣裳这样好看,出去见客也是尽够的了。”
卫玉珀蹙了蹙眉,才刚的好兴致瞬间又都没了,吩咐人去把衣裳收起来,仍旧在窗户底下做针线。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姑娘反而更加不开心起来。
唯有梁嬷嬷叹一口气,让一屋子的人都散了,自己坐在卫玉珀旁边轻声劝她:“姑娘何必这样?现如今咱们屋子里没个主母,那个又不能算正经亲生的了,五老爷眼前如今最说得上话的便是您,这几天五老爷见天儿的过来跟您聊天说话......”
梁嬷嬷是多年伺候的老人了,说话便不那么有忌讳,何况她是自小把卫玉珀带大的。
她斟酌了一会儿,看着卫玉珀的脸色,便道:“时运时运,时运来了,谁也没法子。是谁的便是谁的,谁也抢不走。姑娘上进是对的,可是也不能光盯着别人看,有什么好比的呢?”
卫玉珀眼里就酸的厉害,眼泪一瞬就落下来,哽咽着摇头:“我就是不明白,怎么就是她?”
她顿了一顿,觉得委屈:“当初不知道她是外室生的时候,回回谁都要叹一声她可怜,说她不在爹娘身边,是个可怜的。到后来知道她是外室生的,又说她可怜,被嫡母磋磨,连亲爹也不得亲近......”
她哭的厉害,话也就说的断断续续的:“可她到底有什么好可怜的?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性子?跟在太太身边的......那才是可怜.......”
觉得她可怜,这所有的好处就通通都落在了卫安身上,可是那些长辈们怎么就不能也替她想一想,卫安身边还有卫老太太教导,可是她呢?她有什么?
她除了在卫玉珑身边充当一个摆设,什么都不是。
可是到头来,好处全给了卫安,卫玉珑如今也在老王妃身边养着,眼看着前程绝不会差。
唯有她一个,到时候还要在后母的手下熬日子。
何况只要一想到前阵子彭家雅集上,卫安的光彩,她就觉得心里揪成了一团,难受的厉害。
被教养成这样,可见卫老太太待她有多用心,就这么还说是委屈了,那得什么才不委屈?
小女孩儿家,嫉妒羡慕是常有的事,梁嬷嬷温和的听卫玉珀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完了,才伸手将衣裳收起来,轻声问她:“姑娘觉得,是之前的日子难过,还是现在的日子难过?”
卫玉珀便咬着唇不说话。
当然是如今的日子好过一些,长宁郡主在的那时候,她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更不用提出门去做客了。
南昌城里那些熟识的太太家里,她就算是去了,人家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来。
“那就是了。”梁嬷嬷垂下眼睛:“人比人,气死人,是不能比也不好比的。只要日子过的比从前好,一天比一天好,那就是得了实惠了。您这样自伤自怜的,落在五老爷和老太太眼里,他们怎么看呢?”
身居上位的人,怎么能体会到底下人熬日子的辛苦?
诉苦诉的多了,她们只会觉得你不是个省事的。
梁嬷嬷叹了一声,劝诫她:“姑娘听我一句,千万不能把这想头露出去,您看七小姐现在好,可焉知她的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