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岛上耽误了很久,那里有一种很矮的树,我也叫不上名字。我身边有粗通药理的人,他仔细尝了那种树的树叶,说树叶有清热解毒的作用,于是我就把大部分嫩叶都掐了,晒成茶叶,凑合着用。”苏清对宫倾说着自己的经历,“我们还找到了一种口感偏甜的植物,我就让人把那种植物捣成了汁,然后混着野草做了饼,说真的不太好吃,可是配上自己晒的茶叶,却能够开一个茶会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苏清还有开茶会的闲情逸致,她真的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强大的人。
所以,她带着她的人熬过来了。
苏清说着那些其实并不轻松的过去,可是她现在却已经能够云淡风轻地说来,那语气就像是她当初尚在闺阁时和友人聊起衣服的花色一样,又好像她正指着某句风花雪月的诗说此处写得很有味道。
宫倾认真地听着。在这种时候,她只要怀着敬意地听着苏清的故事就好了。
苏清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罢,罢,今日尝尝你的好茶吧!若是喝了茶,你能让我再带一点走就更好了。天底下最好的茶叶都在宫里了,而宫里最好的茶叶一定都在你这里了。你可得大方一点。”
“那是自然的。您是姑姑,我是小辈,岂有小辈不孝敬长辈的理?”宫倾淡淡地笑着,说。哪怕在苏云芷面前,宫倾似乎一直在笑,可是到了别人面前,她还是习惯把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对于宫倾这一声姑姑,苏清无比坦然地受了。她是苏云芷的姑姑,自然也是宫倾的姑姑了。
好茶叶呈上来了,好水也用好炭煮开了,好的瓷器摆在了苏清面前,苏清先用热水把茶具温了一遍,然后行云流水地泡起了茶。哪怕这些年没有像样的条件,她的动作却不显生疏,还是那么优雅。这样一个女人,她可以受得住金玉之冠,也可以受得住荆棘之冕,她的优雅是融入了骨血中的优雅。
苏清的茶艺已是登峰造极,欣赏她的泡茶之举是一种享受。热气仿佛柔和了她的眉目。
茶香四溢。苏清分出一杯给了宫倾。
宫倾举杯,道:“敬亡者。”敬苏清手底下牺牲的那些人,他们应该被历史铭记。
“敬亡者。”苏清亦举杯。
“敬苍生。”宫倾的手还是稳稳地举着。
“敬苍生。”苏清附和道。
宫倾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笑意:“若您不介意,我还想敬云芷,愿她得偿所愿、幸福安康。”
“好,敬云芷。也愿你得偿所愿,天下归心。”苏清的唇角一点点勾起来了。
宫倾和苏清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宫倾不必特意敬苏清,因为苏清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其实苏清从不介意别人是如何看她的,她是为她自己而活。从过去到现在,她的心里一直都自成一片天地。
“日后有何打算?是继续出海,还是……”宫倾问。
“自然要继续出海,我吃过的亏当然要一点点讨回来。不过,我的船需要维修了,而且我的人也不够多了。”苏清闻着茶水的香气,恍惚间她似乎还是静安宫的主人,十分冷静地看着宫内的风起云涌。
宫倾立刻明白了苏清的野心。如苏清这样的人,当年能守着书画过得自得其乐,还真是高宗的幸运啊。若是那时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激起了苏清的野心,也许朝堂的格局早在那时就已经要变动了。
“您会得到您想要的。”宫倾郑重地许诺说。
“那么,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苏清很满意宫倾的态度,所以她同样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她是苏家人,如果有什么好处,按说她应该把大头给了苏家。可是,她现在却全然站在宫倾这一边。因为,她透过宫倾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这个未来关乎了江山社稷,关乎了万民万代。
送走了苏清,苏云芷却还没有回来,宫倾起身换了轻便的衣服,就带着几个人去了皇庄。避暑别苑距离皇庄不远,宫倾骑马的话,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她远远就看见苏云芷正站在田埂之上。
苏云芷穿着一身裤装,将裤腿都扎进了靴子里。她把头发梳成了两个大辫子,头发上毫无装饰。她手上还拿着本子和炭笔。宫倾见她蹲下-身观察地里刚刚冒了芽的庄稼,然后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宫倾就那么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苏云芷累了,当她想要伸懒腰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宫倾。
“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苏云芷对着宫倾招了招手,问。
“因为我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幅画,我害怕自己发出的声音会惊扰了画中的仙人。”宫倾认真地说。无论在何地,无论在何时,她的姑娘站在了哪里,那里就成为了一幅画,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苏云芷却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做什么仙人。”她们在人间猖狂难道不好吗?
宫倾伸出手,把苏云芷头发里粘上的一片叶子取了下来,说:“忽然很想对你说声抱歉。”
“怎么了?你又把我的零食都塞给长命那臭小子了?还是小七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