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琛抿着唇, 好一会儿没回话。
重生之后经历种种一直令娄琛深知, 一个细微的举措也能改变世事的走向, 更遑论此刻这般重大的决定, 改变的可能不止是自己今后的仕途,更可能改变南梁将来朝堂的局势。
想要尽快获得兵权, 借靖王之力是最快的途径。即使再经历一次上一世的围城逼宫,有西南西北两路兵马助力的高郁,胜算较上一世定会多上许多。
然而若应下,此去西北山高路远,相隔千里尚未羽翼丰之时,他想要在高郁需要时及时帮衬一二,却是难于登天了。
利与弊皆在眼前,娄琛实在难以抉择。
好在高显并不急着追问一个结果, 见娄琛面露难色他便道:“本宫知道这事有些突然,事关前途命运,若仓促之下做出决定也过于草率。娄执剑大可好好想想,或是同令尊商量一二。令尊见多识广,或许能为娄执剑提出不错的建议。”
娄琛点点头,先送高显回府。
高显进了门却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娄琛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昔日择剑宴上,娄琛拒绝四位皇子邀约选择随侍圣上身边这一事,让高显非常摸不准,他到底怎么想。
可他家父王还偏偏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这般拐着弯儿的发出邀请。
照他说,若是真想把娄琛带走,直接向皇伯伯讨个皇命即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徒增烦恼。
高显百无聊赖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娄琛刚才的反应,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同他们离开的模样。
若真的把人骗不回西北……高显无语问苍天,那回去后的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
高显这边忐忑难安,娄琛那边也左右为难。
高显说那些话时,既没有以命令的语气,也没有像闲聊一般随意一问,而是正襟危坐,以靖王世子的身份代表靖王府向娄琛发出邀请。
既表尊重,也是一种态度。
娄琛想来,那些话应是靖王让高显代他问出的,靖王显然有心将娄琛揽到麾下,因此今日才会有所试探。
为何想要让他去西北,又为何不直接找他?
娄琛左思右想也不得答案,上辈子戎马半生,上阵杀敌他所向披靡,但却总看不透这些尔虞我诈算计百步的权术诡计,否则也不会重中了皇后一族的算计,魂归异乡。
娄琛只知道,若答应,自己身上便会深深烙下靖王府的烙印,今后无论祸福荣辱都与靖王府息息相关;但若拒绝,他却仍可以留京任职,有了靖王这一靠山背景在,无论任何官职前路都会极为顺畅,可谓前途无限。
高显的话让娄琛明白,夺嫡之争恐怕已然摆到了明面上,他的去留绝没想的那么简单。
娄琛思而不得,最后还是给远在西南的舅舅去了封信,不问其他,只问一句若西行,可否。
踌躇好些天,终于到了休沐的日子。
娄琛这天起了个大早,练完一套剑法见时间差不多便换上一身便于骑射的劲装,去到皇城门口与高郁回合。
晨曦微茫印在树梢,五月的朝阳已然带上一丝热意,照在人身上却恰到好处,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大概是太早了,街上连行人都少有几个。
娄琛踱步朝皇宫走去,原以为这会儿高郁定才刚刚起床,到了免不了还要多等一会儿,却不想到皇宫门口之时已有一辆马车早早在那儿候着了。而马车旁站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郁的“执剑”——江州司马嫡子于子清。
说来也是有趣,高郁上辈子与林书芫形影不离恨不得到哪儿都带着,这辈子与娄琛交好之后倒是少见其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及两人关系,怕娄琛尴尬。
娄琛倒是未曾尴尬,只怕高郁这般会惹林家怀疑。
不过这样也无甚不好,少了林书芫娄琛倒是得了机会,了解了上辈子无缘相识的于子清。
于子清人如其名,行事淡然,人如清风拂面,谦逊有礼,不骄不躁。
虽然“择剑宴”上一番波折,但于子清却并未因此对娄琛有任何偏见,几年下来更是对娄琛的武艺无比拜服,得空了就求其指导。
娄琛与之相处之后更是相见恨晚,若不是身份有碍,结为异性兄弟也不是不可能。
娄琛曾想,上一世于子清若未遭人暗算,得以入选“执剑”,那局面会否有所不同?
江州司马为人刚正不阿,家族虽然根基不深,但交际甚广,高郁得此人助力必不比留他在身边差。这样一个行事光明磊落之人会否也与他父亲一样,成为一代名臣,千古流芳?
但娄琛也只是想想,毕竟昔日于子清受伤后不久便英年早逝吗,令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而今,少年风采依旧,正是意气风发时。
娄琛还未走近,于子清便朝他使了个眼色,娄琛心下了然,高郁此刻心情定是不怎么愉快。可前一日还兴致颇高吵嚷着要去跑马的人,为何过了一夜便恹恹的,到底是谁惹他生气?
娄琛不得而知,索性两世相处,他对高郁的脾性早就摸了个透,因此并未着急。朝于子清回以一个答谢的笑容,娄琛不慌不忙的朝马车走了过去。
岂料还未走近,马车帘布却被撩开,一张笑的比顶头阳光还要灿烂的小脸露了出来:“娄执剑你可让我跟皇兄好等,快上车快上车,晚了就赶不上了。”
娄琛愣了一下,看了看不明所以的于子清,又看了看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