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本就是在指桑骂槐,见杜甫居然不自量力的教训自己,顿时发出一阵怪笑。
“是啊,杂役们虽然猪狗不如,却也自有的价值。阁下呢?”
杜甫没想到驿丞说话竟如此刻薄,一时间竟语塞了,难道还要与这眼尖嘴利之辈互骂不成?
“杂役们猪狗不如,你就如猪狗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驿馆门口传了过来。
驿丞闻言更是怒上心头,居然还敢有人奚落他是猪狗,但转过身看清楚身后之人时,双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
“使,使君?卑下,卑下……”
转瞬间,牙尖嘴利的驿丞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从秦使君的眼中看到了怒气和杀意。
秦晋正眼都不瞧那驿丞一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杜甫面前。
“秦某来晚了,子美兄久等!”
秦晋之所以在杜甫住进同州城五日以后才来见他,乃是因为在这之前亲自出城安排军粮,以及和皇甫恪的暗中交易。因此,一连耽搁了数日,才倒出功夫,不想刚刚进入驿馆就目睹了一出小人勾当的戏码。
当秦晋说出“子美兄”三个字的时候,那驿丞身子一颤,险些昏死过去,后悔不迭走了眼,居然得罪了秦使君的朋友。
以字号相称,自然就是亲近之人了,比起下属抑或是亲信还要近了一步。
这五日其间,杜甫亦度日如年,日日盼着有任免公文下发,却总是希望落空,并且还要时时受那驿丞的奚落。不想就在几近绝望之时,秦晋竟亲自登门拜访了,一时间他竟有些哽咽了。
“杜某此来愿为使君驱策……”
秦晋则道:
“何谈驱策?是秦某要借重于子美兄啊!”
秦晋拉着杜甫来到院中的石墩上并肩坐下,这才笑着说道:“冯翊县令薛景仙尸位素餐,绝不适合在郡中首县为县令,秦某以为子美兄正是县令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非杜甫难以置信,就连那心惊欲死的驿丞都差点生出一头碰死的心思。
在同州城里,如果说郡太守是第一号人物,那么冯翊县的县令就是第二号人物。就连所谓的郡长史,以及诸多司马功曹,其地位都远远不及这个郡中首县的县令。
秦晋让杜甫做冯翊县的县令,驿丞顿觉天塌地陷,将来此人只要随便寻一个借口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好在驿丞是个极是变通的人,在杜甫还没就秦晋的表态做出反应之前,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趴在这位县令面前。
“卑下,卑下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明府大人大量,千万不要与卑下一般见识……明府看在卑下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
对于驿丞的前倨后恭,秦晋心里充满了厌恶,但这是杜甫与此人的矛盾,他也不便插手。至于杜甫如何处置,他更是不打算插手了。
岂料杜甫却将他扶了起来。
“你可知错?”
“卑下知错,卑下知错,卑下再也不敢了……”
片刻之前还趾高气昂,一副颐指气使嘴脸的驿丞,此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的频频点着。
“既然知道了教训,以后就该宽以待人,焉知眼下落魄之人,他日没有腾达之时呢?”
杜甫语气平静的教训了那驿丞一句,只觉得人生痛快不过如此,连日来的憋闷之气竟在瞬间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