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式的任命还要政事堂行文,但历来由郡太守举荐的县令人选,在政事堂那里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政事堂的权力虽然大,但涉及到地方县令的任命,除非有极为特殊的情况,就算宰相也不得干涉的。
这个惯例也是官场务实的一种经验积累,毕竟郡太守是地方一郡的最高长官,比起远在长安的宰相自然更加了解地方的情况了。所以,宰相可以影响郡太守的人选,却甚少对县令这一级别的官吏直接发起干预。
“杜郎中,请吧?”
由于杜甫已经罢官,但为了以示尊重,所以卢杞用了此前的官职相称。
杜甫有些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明明已经紧赶慢赶了,可还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就不听秦使君的安排,跟随神武军一同启程上路了。
现在见不到秦使君,就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但愿秦使君别让他赋闲的时日过久,哪怕到郡守府中当个参军或者司马一类的佐杂属吏也好啊。
……
就在杜甫患得患失的时候,秦晋却在担心另一桩事。昨夜的行动还是扑了空,卢杞没能抓到范长明,薛景仙虽然做贼心虚却抵死不承认和范长明有勾结。没了切实的证据,卢杞也不好拿薛景仙如何,只是不阴不阳的警告了他几句,就带着人悻悻的走了。
“杜子美可安置好了?”
直到卢杞赶来见他,秦晋才想起来杜甫应该在今日午时进城了。
卢杞道:“杜甫走得急,日出就到了,末将已经将他安置在驿馆。”
秦晋忽觉在卢杞的语气里有一丝对杜甫的不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因由,他不想部下们因为些许龃龉一直心怀着芥蒂,就笑问道:
“杜子美应该急着求见秦某了吧?”
卢杞脸上一红,想不到一句话就被秦晋拆穿了自己的心思,便悻悻道:“千里求官,自然急着要见使君了!”
秦晋看着卢杞满脸的不以为然,知道像他这种没经历过人间酸楚风霜的世家子弟是不可能理解穷困潦倒的处境真正为难之处。
所谓“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都是一厢情愿的空话,如果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饿死,又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儿女挨饿受冻,却无能为力,他还凭什么独身善其身?试问一个男儿汉连妻儿都养不活,还有什么面目去要他那不值一文的骨气?
当然,这种人不是没有,但秦晋却瞧不起他们。对妻子和儿女都不负责任的人,又怎么可能指望着他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呢?
所以,杜甫积极求官在秦晋看来,这虽然是向现实的低头妥协,但却比那些到死还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强了百倍千倍。
“杜子美的幼子,去岁饿死了!”
当秦晋声音低沉的说出这句话时,卢杞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实在难以想象,大唐的居然会有官员子弟饿死这种咄咄怪事!
“如何,你不信?”
卢杞下意识的摇摇头,又点点头。秦晋从来不是个说空话的人,他知道,这件事既然是由使君之口说出来,就绝不会是假的。
“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一个人果腹度日。秦某第一次见到他,他正在韦济的家门外辗转徘徊,只为了向这个旧友求助。”
卢杞又下意识的说道:
“接济杜子美于韦左丞不过举手之劳。”
秦晋冷哼了一声。
“举手之劳?那日我只见到了敷衍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