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秦晋自问多多少少看清楚了症结的关键之所在。大唐王朝的命运是否没落,似乎很难和某个人的个人命运挂钩。换言之,就是某些人的个人命运即便改变了,也很难对大唐王朝有立竿见影的影响。
这就好比一辆自重非常的车子,在急速行驶中,即便是急刹车,也不是想停就能停住的。
大唐王朝就像一辆急速行驶的车子,前方的深渊已然隐约可见,现在想要刹住车子,还来得及吗?
目视着高仙芝略显蹒跚的背影隐没在车帘之后,随着驭者催马的鞭响,轺车辚辚驶离了兴庆宫。
秦晋伫立原地,愣怔良久,直到随从甲士催促才长长叹息一声,上马离去。
……
在回家的路上,杜甫愁眉苦脸,暗暗盘算着离开长安之后一家老小的安置。他知道此番一去到冯翊郡,很有可能面临刀兵之祸,若带着妻儿同去,唯恐连累了他们。但是,如果将他们留在京城,又由谁来照顾呢?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钱的缘故。这处城内的宅子还是杜甫在出任吏部郎中以后租下的,可谁知道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竟突如其来的爆发了兵变。直到兵变后,被杨国忠清洗出吏部,月余以来的遭遇就像做梦一般虚幻而不真实。
犹豫时间仓促,以吏部郎中的俸禄难有多少积蓄,现在吃用还是韦济在此前接济的数车物什。
刚一进门,便见妻子杨氏倚在房门前翘首企盼。
“夫君可定下决心了?”
杨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知道丈夫的理想和抱负,但苦于一家老小的吃喝用度束缚住了手脚。
“夫君不论去何处,妾身都寸步不离!”
杜甫心下一酸,答道:
“七日后,动身往冯翊去,你和孩子们就留在长安。”
他没有言及冯翊可能遭遇刀兵,生怕杨氏担心。
杨氏忽然又道:“刚刚高仲武来了,夫君迟迟未归,又匆匆离去。”
闻言之后,杜甫双目一亮,很是兴奋。
“仲武兄临走可交代有何事?”
杨氏看了一眼丈夫。
“这倒没说,临走时只留下了一锭金!说是明日再来拜访。”
杜甫心中一暖,这位老友自潼关匆匆返回一定是有公干,然则还不忘了见缝插针接济自己。虽然受人接济不是光彩的事,但这份情谊怎能不让人动容?
“仲武兄在潼关,恐怕还不知长安月余的变故……”
杜甫口中的仲武兄乃是他的多年好友高适,哥舒翰赴潼关时,他被拜为监察御史派往潼关辅佐御敌。
杜甫清楚,在这个当口回来,一定是身兼使命的,他等不到自己先一步离去也属正常。
正出神间,忽听庭院外面有人高呼。
“杜郎中可在家中?奉秦使君之命......”
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后面喊了些什么杜甫和杨氏听得不清楚。但听说是秦使君,指的自然就是秦晋,他现在已经正式受命为冯翊郡太守。
杜甫急忙出了院子,却见门口有三名骑马的甲士,一眼就能辨认出是神武军中的禁卒。
为首之人他却是识得,正是秦晋依为臂膀的裴敬。
“裴校尉驾临寒舍,有失远迎!使君可有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