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落。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些日子病体迁延不愈,人也容易感伤起来。
“奴婢好着呢,请圣人宽心!”
“如此就好,说说这几日来的进展吧!秦晋都在神武军捣鼓些甚了?”
李隆基语气依旧很是平缓,然则已经转到了神武军中郎将秦晋的身上。
高力士道:“听说秦晋前些日子走了门下侍中魏方进的门子,将一个叫郑显礼的镇将安排进了军器监,现在是军器监丞。”
李隆基眉头微皱,奇道:“军器监丞?他有何企图?”
“奴婢不敢妄言,先调查了那个郑显礼的底细,此人乃荥阳郑氏旁支,天宝初年获罪流配安西戍边,在封大夫,不,封常清麾下做过马夫,后来因功升为镇将,直到洛阳陷落以后不知所踪。因此,以奴婢私下揣测,秦晋应该是在新安时,救了逃亡的郑显礼,两个人这才有了交集。”
“荥阳郑氏之后,虽然曾获罪,但若真有才干能力,朕不吝啬区区一个军器监丞!”李隆基的话很是冠冕堂皇,但高力士又何尝听不出其中的言不由衷?
“以奴婢之见,其人其事,尚待观察,多一些时日再有定论也不迟!”
李隆基点头称是,却不再发表看法。
“不过,此人在军器监中,似乎有意一展拳脚。”
李隆基本来已经对郑显礼兴趣寥寥,在知道此人是落了难的名门望族之后,便已经减少了对他的疑虑之心。但高力士却说郑显礼居然有兴趣在军器监丞的位置上一展拳脚,便又提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便想知道知道他是如何在军器监大展拳脚的。
“说说!”
“此人到任后最先整顿的是弩坊署,先清理出了弩坊署中的工匠空额,又对在籍的工匠予以优待,然后以弩坊署这些仅存的工匠集中精力打造一种叫‘神臂弓’的新式蹶张弩!”
听了高力士的这番话,李隆基立即就意识到两点问题。
“弩坊署的工匠空额有多少?”
高力士如实答道:“八百七十一人!”
李隆基一拳重重砸在了软榻上,“这帮蠹虫,朕早晚杀了他们!”随即又沉声问道:“八百多空额,背后不知有多少利益纠葛,郑显礼岂能没被缠住?”
高力士又道:“事情奇就奇在此处。郑显礼清理了空额,只是在另做籍册,以虚有何实有区别,并未真正将之清除出军器监弩坊署。”
李隆基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继续追问。
“’神臂弓’是何物?”
“据说此弓比寻常的蹶张弩小了一倍,重量也轻了不少,但威力却仍旧与旧式蹶张弩相当。”
“果有如此神奇之物?”
高力士点头称是,“以奴婢所知,这种神臂弓是仿制于羌人的一种奇怪重弩,以多层桑木和牛筋胶合而成……”
李隆基并非不通兵事之人,如果这种重弩大批量装备了唐军,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将大幅度的提升唐军战斗力。
而且,郑显礼在处置人事纠纷上的手段也让他十分满意,知道避重就轻,有缓急之分,搁置了工匠空额的事,而集中精力搞“神臂弓”这种有大局观的人,在李隆基的视野中已经多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