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独臂老妪咧牙一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钩子似的,瞬间闪着精光问道:“我那小心肝小宝贝,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
陆追:“……”
陆追道:“他在军营里,来不了了,往后老人家有什么事,只能找我一人。”
独臂老妪往后一缩膀子,摇头道:“我不找你,你这脸斯文白净,一看就相当惹人讨厌,让人恨不得用水瓢磕你祖宗。”
“老人家说话三思啊,”陆追不急不慢提醒道:“我这人脾气不好,若被骂多了,可是会打人的。”
独臂老妪闻言非但不惊,反而嘿嘿笑起来,道:“你吓唬我?”
她话音刚落,陆追便一掌迎面劈来,虽明显是虚晃一招,可那独臂老妪却也没做任何掩饰,佝偻枯瘦的身体只微微一拧,便从石凳上滑开,像一条灵活的老鲶鱼,转眼就又坐到了台阶上。
心里大致有了谱,陆追抱起手臂,单刀直入道:“老人家与红罗刹是何关系?”
独臂老妪故作神秘:“我不告诉你,你叫萧澜来,他来了,我就说。”
陆追挪过石凳坐好,气定神闲:“爱说不说,我偏不叫。”
独臂老妪气恼,用力丢过来一把瓜子皮。
陆追也不躲,拍拍衣袖继续道:“红罗刹被耶律星收买,要杀萧澜,老人家既然喜欢看他那张脸,不如帮帮忙?”
“我不帮。”独臂老妪摇头,“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谁也不帮。”
陆追问:“看热闹?”
“是啊,看热闹。”独臂老妪撑着站起来往屋里走,突然又回头阴阴笑道,“你放心,我不杀人,只想抱抱外孙。”
“那红罗刹是——”陆追一句话还未说完,屋门便被“哐当”锁上。他站在屋外暗自回想,方才看对方那一闪身的脚力,便知功夫绝对不会弱,再加上与红罗刹如出一辙的审美,估摸不是外婆就是娘,在这种关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他实在很难不担心。
匆匆回到将军府后,陆追先将此事大致说给了陆无名,又道:“看她腰间的破烂腰带,绣纹出自晋地绣娘,口音听着也相似,不像久居大漠之人,中原武林可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独臂老妪,闻所未闻。”陆无名摇头,“武功当真有这么好?”
陆追道:“估摸与爹不相上下,她并未隐瞒自己的功夫,甚至连身份也只懒洋洋隔了一层纸,我猜得应当□□不离十,她与红罗刹关系匪浅。”
“这可就蹊跷了。”陆无名道,“一个要杀澜儿,一个又满嘴宝贝心肝往上扑,若真是母女,她们就该先打上一架。”
“爹继续去善堂盯着吧,我去军营。”陆追道,“等明日再回来。”
陆无名答应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叮嘱:“你也多加小心。”
军营中,萧澜从练兵场回来见时间还早,便想去附近再看一看。此时正是夕阳漫天霞光缱绻,飞沙红蛟四蹄踏风,带着滚滚烟尘转眼就没入大漠深处,跑得极为无拘无束,萧澜也未多加阻拦,只任由它纵情肆意迎风而行,直到人与马都累了,方才仰面躺在沙地上,舒服地闭起眼睛。
此刻万物空旷,苍生寂静,连风也不再撕扯天地,本该是十分惬意的,可就在这一片暂时凝固的惬意里,却偏偏有一道夺命寒光倏忽而至。
萧澜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跃起,乌金鞭梢只“当啷”一声脆响,就缠上了一柄弯月短刀。
在日暮的最后一瞬,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的容貌,红罗刹心里只微微一意外,便重新纵身攻上,招招都是夺命死手——若换做平时,她或许还会垂涎这结实身躯与俊美的面孔,至少也要先引诱对方做够人间快活事,再带着他的脑袋去领银子。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想起昨夜那条背巷,她就整个人都心浮气躁起来,只想快些完成任务远走高飞,将那惹人厌的独臂老太婆远远甩在天边。
乌金铁鞭与弯刀不断碰撞相缠,在将暗未暗的夜色中带起串串火花,空气中弥漫着厚厚黄沙,还未等到落地,就又炸开新的一层。身为大漠中最好的杀手,红罗刹的招式并非高得离奇,可却极为诡异,诡异到每一个初次与她交手的人,往往都是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逼到了生死一线。
萧澜却是例外。
他抬手一鞭,将那柄弯刀打落在地,黑色的鞭身毒蛇一般咬上她的腰肢,将人从半空重重扯回了沙地中。
红罗刹嘴角溢出鲜血来,她伏在地上,一头黑发垂下额头,弯弯曲曲落在沙里。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萧澜才方一回头,陆追便大喊一声:“小心!”
萧澜本能侧身一仰,两把匕首带着锐响擦过耳侧,红罗刹扑了个空,反被他一掌击落在地,这回却是当真爬也爬不起来。
“没事吧?”陆追急忙翻身下马,几步小跑过来。
“没事。”萧澜握着他的手,又看向地上的人,“你杀不了我的。”
“杀不了,就回去三倍退银子给雇主,不做生意便是。”红罗刹抬眼看他,又恢复成大漠茶棚里的妩媚模样,“可公子为何不杀了我,莫非怜香惜玉不成?”
陆追:“……”
不怜。
萧澜心里摇头,拉着陆追翻身上了飞沙红蛟,另一匹战马也撒腿跟上,共同向着月升之处滚滚而去。
“当真没受伤?”陆追问。
“我没事。”萧澜道,“她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