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恍然,又觉得不妥:“那同乡中若是没有人过身呢?”
曹天瑞从容道:“若是如此,找个死人过来冒充一下,也不困难,何况,纵然不用此招,也有其他的法子——”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都不过是些商家小道,还望冯大人见谅见谅。”
冯素贞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在商言商,如此便宜行事之道,冯某受益匪浅!”
“驸马——”程青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待一道青色身影飞一般地进了房门,又变作了一声惊呼——“你怎么也在这里!”
“驸马是官啊,我这个‘只会巴结官家的浪荡子’自然是在这里。”曹天瑞笑眯眯道,“姑娘所望,曹某自然要坚持做到。”
程青玉眉头皱起,闷声不吭地走到桌案前,将一块马鞍放到桌上:“这鞍子是加固加厚了的,最是防磨损,驸马明日把这个给坐骑换上吧。明日又是要早起,驸马早些休息,莫和这油嘴滑舌的人闲扯。平白浪费辰光。”说罢,竟是扭头就走。
曹天瑞忙站起身:“驸马早些休息,曹某就不多叨扰了——程姑娘,既是不让驸马与我闲扯,不若你和我闲谈几句如何?”
“不必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程青玉冷脸说罢,又是要走。
曹天瑞笑mī_mī道:“怎么,聊聊你程家的玄元灵气墨也不行么?”
程青玉足步一顿,转脸急切道:“如今曹公子愿意出让玄元灵气的方子了?”
曹天瑞神态自若:“谈何出让?程姑娘应是晓得,曹某是愿意将此方连同我家的天瑞墨方子一道奉上的!”
程青玉脸色一沉,扭头大步迈出了房门。
曹天瑞向冯素贞轻施一礼,转身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冯素贞察觉到一丝奇妙意味来。这两人,一个心思巧绝八面玲珑,一个倔强鲁直心地坚韧,都是墨艺出身,甚至以墨为名,偏偏还是世家死对头,倒也是妙不可言。
她不由得自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但也只是瞬间,那丝笑意便消失了。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远在三百里开外的天香,胸口蓦地一空。
自从得知“冯素贞昨夜还是如常地与单世武讨lùn_gōng事,并正常出入怀来卫前往徽帮,且在落锁前归来,却在今晨不知所踪”之后,天香便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之中。
以冯素贞的性子,竟然不经正门翻墙离去,这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
她从单世武处得知东方胜昨日曾反常地出城迎接冯素贞之后,这种不安就愈发强烈了起来。
安抚了单世武之后,她回到小院中,就将单世文打发出去打探消息。
入夜,单世文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小院中禀报了打探了一天的各路消息。
听到徽帮提前两天动身离开了怀来,天香静思片刻,低声道:“三十文,驸马恐怕已经不在怀来城中了。”
单世文大吃一惊,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疑问道:“怎么会?那他去了哪里?”
天香压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下:“她应是悄悄出城去做什么事情,不管是做什么,我相信她会给我们传讯息过来。”她接着说:“我白日里已去过怀来卫,若是再去难免招摇引人注目,你且去拜访你哥哥,让他这几日都需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不要让外人生疑。”她顿了顿,又说道:“此外,你这几日好生查看下,查查看这城中有没有徽帮的人留下来。还有,最好有人能混进怀来驿,打听下东方胜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单世文琢磨了片刻,点头道:“公主放心,来了这么些时日,属下还是有些门路的,此事权交于我就是了!”
待单世文退了下去,天香脸上的沉稳渐渐消失,浮起了一丝怅惘的凝重来。
她起身到了院子里,捡了两袋黑豆,亲自去喂毛驴小黑。
夜凉如水,她穿着单薄,却宛若不觉。
她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又不愿相信,只是喃喃低语:“小黑你说,她就这么不肯信我吗?”
小黑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天香轻轻笑了,拍了拍小黑的头:“你看,我对你好,你就信我。真是人不如驴。”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日一夜。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漳水,冯素贞疲惫地掬起一捧水来,正想痛痛快快地洗把脸,却被波光粼粼的河水晃了眼。
她一个激灵松开了手,河水落下,水花溅起,有几滴跳上了她的脸颊。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了帕子,润湿了之后,蘸了蘸自己的脸颊,擦去了藏在帷帽下的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耳旁传来了曹天瑞抑扬顿挫的诵诗声。
冯素贞不解道:“曹公子怎的念起这《侠客行》来了。”
曹天瑞朗声笑道:“冯大人,你眼前这河是漳河,再往前面走走,就是大名府了。”
冯素贞恍然,前方便是尽出感慨悲歌之士的古都邯郸了,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想看到远处的城池。
曹天瑞站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目光炯炯,仿佛能越过城墙,看到远在千里外的故乡:“过了大名府,咱们便出了北直隶了,再穿过豫州,就能抵达徽州了。”
冯素贞舒展开眉眼,憾声道,“若不是这么赶路,真想进城看看。”
一旁的程青玉听到了,好奇道:“驸马对大名府有兴趣?”
“我是听——”冯素贞顿了顿,不自觉地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