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道,好事从来不出门,坏事无翅传千里。陆祭酒题反诗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到征南将军府里去了。赵钦听得陆蛮子敢骂他家是恶鬼托生勃然大怒,当即调集兵将去陆家杀人。可笑那陆青云不知自己大祸临头还高卧在榻沉醉不起,纵有千般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一颗脑袋便稀里糊涂地给人砍将了去。当时,陆长歌年纪尚小又生得眉清目秀,面色皎然颇有女相。陆母见宋兵专诛男子和陆家骨肉却不动那些丫鬟,便急中生智与他换上侍婢的服装,混杂在女仆之中,被宋兵们统统没官为奴去了。
恰逢天下堂入越大选侍婢,挑人的老妈妈们看他陆长歌生得“水灵”便与楚云一同进了大兴府。待一行人到了金城才知道这家伙是个男儿身,亏得他模样长得俊俏,那大兴府的内务总管不忍赶走,便差他作了门童,只管迎送往来宾客。
说来也是有趣,这陆长歌周岁抓生之时,满桌子的刀枪剑戟视而不见却单寻桌子角上的毛笔,惹得众人大呼晦气。唯独陆青云不悲反喜以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日后定要成大器的,便只许他专攻笔墨文章不准他练习武艺。楚天雄与陆青云常在一起钻研些武艺,两家之间互有些来往。楚云也是个喜文厌武之人,见陆家满门匹夫只有陆长歌一枝独秀与她同病相怜。二人交情不错,相互引为知己。
那陆长歌生性文弱,长相人品又跟女孩子一般,到了大兴府这等鱼龙混杂所在少不了要被人欺负,也亏得楚云与他同病相怜,又会得一手极好的分筋错骨的手法,常常替他打抱不平,教训那些府上的黑心老油子。众人也因着她是吴氏的婢女,顾着吴氏的面子故而不敢招惹于她。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此番楚云毛遂自荐,乘着“黑风疾”往南十里救人,恰逢陆长歌正在那京城八里街卖字练摊,替小丫头攒着那脂粉钱。忽然大兴府楚云的小姐妹们都跑到八里街来找陆长歌,围作一堆儿,叽叽喳喳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妙音姐姐……她要杀人啦!”
陆长歌唬了一跳,细细思量着这些日子来那对过的史三彪子给楚云修理了几顿,确乎老实了不少,倒不曾记得有什么人欺负过自己的,这是要闹哪一出的?
他只要细细问来,那小丫头片子也是道听途说的,怎么会说得清楚,只说是妙音偷了太爷的“黑风疾”出去杀人被那五姑娘得知了,现如今正有荣兴府的镖师前去追杀捉拿她呢。陆长歌正不得头绪的时候,偏偏陈布领着一队荣兴府的护院、镖师正从八里街这一边懒懒散散的赶过去。
陆长歌只问那些汉子道:“大爷这是去何处贵干啊?”
几个汉子自然是不认得陆长歌的,扭过头来看这后生生得俊俏无比,只把腰间钢刀一拍,乐呵呵的说道:“你说呢!”
陆长歌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瞪着一双眼睛,问他们道:“你们去杀谁啊!”
那些汉子自然是不肯说的,只把眼珠子一瞪,骂他道:“不干你的事,你小子少管!”说着挥着鞭儿,一齐往北面绝尘而去。
陆长歌顿时着急起来,连摊子也顾不得收拾,及急匆匆的跑回府中,找那吴氏问楚云的去处。
吴氏此刻正在佛堂诵经,堂外忽然吵闹起来,惹得她颇有不快,只得起身往外去看究竟。
那陆长歌被两个下人挡在外面,这会子见得吴氏独自一人从堂上出来并不见楚云在身边随侍,当下把那些小丫头的话儿信了七分,只问吴氏道:“太夫人,太夫人,妙音干什么去了?”
吴氏一愣,旋即笑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啊?”当即叫下人们下去,把陆长歌带进佛堂说话。
陆长歌此刻有事情在心头,自然没有与吴氏说笑的闲情逸致,才一进了堂上,不等吴氏问话,他便急着说道:“太夫人,我听说妙音的江湖习气又犯了,这会子出去杀人了,是不是真的啊?”
“杀人?!”吴氏听得这两个字先吓了一跳,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就是老王爷的影子了,但她旋即恢复了平静,缓缓的跪在佛像面前,低颂佛号直说“罪过”。
陆长歌见她不置可否,又说道:“我还听说五姑娘也知道了此事以后大为震怒,已经派出人手去截杀妙音了……”
吴氏还是不说话,只跪在那里,闭目诵经不已。
陆长歌在堂上来回踱着步子,说道:“太夫人,我陆长歌对你实不相瞒。妙音与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她们家与楚天鸣是极有渊源的,与老王爷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此刻老王爷奉旨视边,我只害怕她是报仇心切,去……去行刺老王爷了。果真如此的话,不管成与不成,她……她如何还有性命呢?”
吴氏终于开口说道:“妙音是去南十里救知古去了。五姑娘怕她生出闪失,故而叫陈布领着镖师前去相助的……”
陆长歌听得此说更是焦躁不安了,说道:“王公子的事情蹊跷至极,只怕要害他性命的人也是大有来头的。他若在南十里的话,只怕那里也是强敌环伺的凶险之地。妙音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了,去这等凶险之地如何使得?”
吴氏说道:“这个无妨,那荣兴府的陈布已经前去相助,料妙音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陆长歌急道:“荣兴府之人如何能托付大事。我今日在街上正好与那陈布等人相遇,观其言谈轻浮散漫,举动无礼骄横,无礼骄横就会缺谋少略,轻浮散漫就不重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