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穿着素缟麻衣,依然是守孝的状态。脸上不施粉黛,原本洁白如雪的肌肤也显得有些暗沉。嘴唇不复昔日的红艳,显得有些暗红发黑。双眼也失去了华彩,眼眶有明显的黑眼圈。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只用一根木钗,一根麻绳束起。
这只是一个死了丈夫,无依无靠,落魄潦倒的女人。不再是那个艳压掖庭,说一不二的皇后了。
何太后弯着腰,低着头,奴颜婢膝的对董卓行礼,问好。董卓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懒得多看这个糟老太婆一眼。
“微臣郭翼,见过太后。”
群臣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众人都没动,也没有半点敬意,只有他搞出这么个姿态,让众人很尴尬。
何太后抬起头看到是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希望,有悲凉,有高兴。她曾无数次的幻想,如果当初没有将郭翼驱离雒阳,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太傅有礼了。”
刘协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同为董卓手中的玩具,心有戚戚焉。便命人给她一个座位,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董卓推了侍中一把,吩咐道:“放对面去。”
说完,自己提着椅子,坐到了与刘协并肩的位置。百官脸色如常,无人提出异议。何太后也是逆来顺受,老老实实坐在了郭翼身边。
董卓举起酒杯,问诸位大臣,“各位,如今山东逆贼作乱,雒阳能保安宁,全赖本官,我想加封县侯,再加一万户,诸位没意见吧?”
众大臣俯首便拜,“相国当受此爵。”
“好!喝。”
尽管是庆祝的节日,但宴会的气氛无比压抑。眼前的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蜡,美酒也像白开水一般无味。
郭翼满脑子都是在想如何脱身,不是因为雒阳的防务问题,而是因为粮草的供给问题。得先从董卓这里弄到一批粮草才能走,不然这一趟就白来了。
何太后屡次想举杯敬郭翼,跟他套近乎,却发现他心不在焉,压根没把她放眼里,心里万念俱灰。这可算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若是郭翼也如众大臣一般态度,她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颜华扯了扯何太后的衣襟,低声说:“他在想脱身之计,太后不必多虑。”
听到这话,何太后才算放下心来,脸上也浮现出笑容,仿佛看到了希望。也不再继续套近乎,保持着距离。显然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颜华却只是权宜之计,让她离郭翼远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搞阴谋诡计不是我的长项。”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真碰上李儒这种顶级谋士的算计,就他这点脑筋还真不够用。
宴会进行了一大半,众人吃吃喝喝也都差不多了。但这是以天子名义设宴,天子不开口散会,群臣谁也不敢先离席。
这时一个传令兵进来汇报,山东诸侯开进了荥阳,正在攻打虎牢关。
董卓头也没抬,甩出一句,“一群乌合之众,让奉先去!”
众人依然故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郭翼起身道:“相国。下官喝多了酒,想要去方便一下。”
“去吧。”
郭翼走出宫殿,顿时冷风拂面,冻的他直哆嗦。赶紧把皮草穿上,熟门熟路的往茅厕走去。
“郭将军。”一个黄门侍郎快步跑来,低声说:“董公派我来看着将军的。”
“哦!看我小伙伴大不大?”郭翼讥讽了一句,依然大踏步往茅厕走。
“在下荀攸,字公达,颍川人士。”荀攸先自报家门,见郭翼停了一下脚步,又继续往前走,心知对方感兴趣了,便继续道:“依将军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
郭翼推辞道:“我不过一介武夫,还请先生明示。”
荀攸道:“如今山东诸侯并起,皆言尊奉弘农王。董公今日所为,是为除去弘农王,以绝诸侯之念。”
跟这帮传统谋士打交道就是麻烦,总是扯东扯西的浪费时间,似乎兵贵神速在他们眼里只是兵书上的废话。茅房已经到了,郭翼停了一下,“先生直言需要下官作甚吧。”
荀攸道:“董卓若杀弘农王,必有谋朝篡位之念。不出一年,其必法尧善舜,逼皇上退位。将军蒙受皇恩,岂能坐视不理?”
郭翼道:“山东诸侯已经到了荥阳,不日即可破城。”
荀攸大笑,讥讽道:“我还当将军是人中龙凤,想来不过是李傕郭汜一类。山东诸侯能不能破城,将军难道不知?”
郭翼掏出小伙伴,哗啦啦的开始放水,问道:“先生可有一计助我脱身?我受制于董卓,如今军中粮草断绝,难以为继,故此奴颜婢膝来讨好。”
荀攸道:“将军若要脱身,不过是流血五步而已。”
“哈哈哈。”郭翼大笑,讥讽道:“然后你们接管朝廷?我要杀董卓,那也是率军破城将其俘虏之后。以我郭子鸿今日的处境,今天杀董卓于大殿,固然落地一个清君侧的美名,但最后也不过是当个闲职,封个万户侯而已。”
郭翼收起小兄弟,手背上还沾着几滴黄水,随手便擦在荀攸身上,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先生也有济世之才,难道甘心在这朝廷蹉跎?我郭翼虽然智谋不如先生,但也算是个好汉,岂能位居闲职,养鸡喂狗度日?”
荀攸脸色如常,他对于说服郭翼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人或许智谋不高,但脑子绝对清醒,而且唯利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