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旌一愣便道:“有,情况都抄下来了。”
说着又把袖中的纸递给他,邹仪弯了弯眼睛没说甚么,青毓却笑了一声:“方大人果然是惜字如金。”
方旌自然听懂了他的嘲讽,只当不听见。
这焚香致死的案子总共三例。
第一例,女,年方十七,是城西油条摊的女儿,年轻貌美人称油条西施,因眼高手低至今尚未出嫁。
第二例,女,年方十五,渔家女儿,有一同为渔家的未婚夫,性子活泼,为人开朗。
第三例,女,年有四十,福山客栈的女杂工,为人老实本分,没有甚么对家。
这三例,除了全是女人、焚烧的是同样的香以外,并没有甚么共同之处。
青毓匆匆扫了一眼,往后虚虚一仰,轻轻翻了一下眼皮,他是标准的双眼皮,薄而深,褶皱一直连到眼尾,这么一挑眉毛的时候从上至下整只眼睛都勾起来,像柄含冰的弯刀。
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轻笑了一声:“方大人这番惺惺作态,是要做给谁看呢?”
邹仪抬眼看他,正巧对上青毓的眼神,青毓哑声道:“我在小药童倒的垃圾里,发现了大梨核。”
方旌的脸色僵了一瞬,张了张嘴想说甚么,青毓却全然不给他机会自己说了下去:“方大人难道不奇怪吗,为甚么昨日半夜出的焚香致死的案例,今天早上就出了解药了?我打听过了,锦蜜堂是自建城以来就有的药堂,信誉良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排队来求解药。它大抵不会自砸招牌,这就基本排除了锦蜜堂胡乱制药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它真的制出了解药。
可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除非它是第一个案例出现时,即六月初五,八日前就开始研制,可是当时朝廷都不曾把它当回事,官报上两句话即过,为甚么一个药堂会这样明察秋毫未卜先知?还是它早就知道迟早有一日会东窗事发,所以比谁都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开始研制解药?”
方旌咬紧了后槽牙,就见邹仪幽幽的叹了口气,补充道:“‘江南李主帐中香’总共四个方子,其中一方为:沉香末一两,檀香末一钱,鹅梨十枚。右以鹅梨刻去瓤核,如瓮子状,入香末,仍将梨顶签盖。蒸三溜,去梨皮,研和令匀,久窨,可爇。
青毓在小药童倒的肴核中发现了梨核,虽说药堂有用瓜果点心招待客人的习惯,可到底是做生意的,这如今正是炎夏,梨子却是秋季成熟,用这样大的梨子招待想必也是笔不少的开销。
还有,那儿有大夫别了把檀木扇。
我初始听闻豆腐脑摊的老板娘说起她用的‘江南李主帐中香’便在奇怪,因这沉香不是便宜货物,这香自然也不会如何便宜,却如何能在贫民寒户中流行起来?现在想来,我还是不懂女人心呀,没有正宗的香,用个冒牌货顶替不就好了?锦蜜堂做的便是这样的勾当,闺阁的夫人小姐也罢,街头的油条西施也罢,都用得起‘江南李主帐中香’,好一个皆大欢喜。”
方旌动了动嘴皮子,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来:“邹公子果然是妙人也,断案如神。”
邹仪一掀眼皮,又快又短的笑了一下,然后换了个坐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笑意吟吟的桃花眼有种说不出的刻薄在。
他道:“这些算甚么,我这样愚笨的人都想到了,谷城诸位栋梁自然也早就想到了。可是朝廷却一丝动静也无,又听传闻户部是富甲商子云集之地,我斗胆,多嘴问了一句,道是锦蜜堂曾转过手,旧主人姓方。”
方旌这下笑不出来了,死死的盯着他。
邹仪道:“让我猜猜看,还要过多久,是今晚,还是过一天?朝廷就会宣布,是城主命锦蜜堂研制的解药,因怕引起恐慌而未曾告知。这下既赚了白花花的银子,又赚了一心为民的名声,岂不是一石三鸟,不,一石四鸟,好得很?”
方旌本来面色发白,四肢发僵,听罢终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站起来活动活动了手脚,才给他脸上添了丝血气。
他俯视着邹仪,邹仪坦荡荡的抬头同他对视,眼睛极其明亮,方旌微不可闻的笑了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这样聪明……所以我才不想给你看那份名单啊。”说着把之前递给邹仪的证物又取了回来,随手塞到怀里。
他就是怕邹仪和青毓会多管闲事,所以才把残香给邹仪,叫他一心扑在解香毒上,现下被拆穿,也就没了这个必要。
他看着青毓坐在邹仪身边,同他手挨着手,青毓将杏仁塞到邹仪手里,邹仪瞪了他一眼,青毓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甚么,他便扁扁嘴,却终究还是剥杏仁给青毓吃,不知怎的,他看着觉得碍眼得很,不由得别过眼,咳嗽两声道:“我家的药堂我清楚,虽说这香是仿制的,东西用的不如原样的精致,可也绝不会用些坑害人的,这样密集的出现香毒致死必然是刻意针对。我们方家一直是户部的中流砥柱,当初为了避风头将药堂脱手转到幕后,却还是被人揪了出来。他们不但针对我,更是针对户部,针对城主!还请邹公子多多费心,替城主扳回一城。”
邹仪还不曾说话,青毓先阴阳怪气的开了口:“我们当初答应的是查出刺杀监斩之人,可没说要搅和到你们这些腌臜事里。所谓民心所向,无往不利,这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