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颐书弯着腰直视他,笑着说,“我还什么都不曾动作,不过给了你几篇文章,你便觉得我和你不是一路的。一副我要是敢先下船,你就拉着我跳河的模样。你倒是不逼人……”
若论胡搅蛮缠,梁煜不是闻颐书的对手。此人从不讲大义,只占尽歪理。偏有一张刀子似的嘴,只管往人心窝子上捅。便是这种一时得不到依从,便要找其他出路的态度,惹得梁煜恰似个过年的爆竹,时刻都要炸了。
说他想拉着闻颐书跳河,说不得还真是实话。
梁煜被这几句话怼得要吐凌霄血,好容易才找回理智,示弱道:“你既然晓得,便不要做出这般举动,我真的……会当真。”
闻颐书道:“你便只是不信我,才觉我时时要走。若当真如此,此时我又哪里会干留在此处。”
实在是不想与他争辩这个,梁煜扭开头,将床上的枕头拍了拍,“你尚不曾恢复,此时合该休养才是。莫要站着了,躺下吧。”
闻颐书笑了笑,心道:每次都是这样。不愿将这话说开,看似服了软,其实执拗得很。若我现在趟下了,他下回还是这般想,这结便解不开了。
于是道:“我喝了药,便也好了。现在去瞧一瞧妹妹,你自便吧。”
说罢,推门出去。留下梁煜一人坐在床沿,手搁在膝盖上握成了拳。
第76章 章七十六
且说长富三人顶着闻颐书的唾沫星子回了东宫, 只觉一身晦气。一人怂恿那长富道:“长富爷爷, 你是太子殿下跟前的老人了。若不将那小子的恶形恶状,不敬东宫之罪说个明白, 便是有负太子圣恩啊!”
长富哪里不晓得这小子意思,虽心中窝火, 可也不愿去当那个出头鸟。那小子骂的话便是给他十个熊心豹胆,他长富也不敢在太子面前重复。
于是一脚踹了出去,瞪眼道:“你这小子打得算盘,别以为爷爷我不知道。若是还想要命,就闭上你那狗嘴!”
被踹了一脚, 那人心中骂了一句老货, 脸上委屈道:“我这不是想着爷爷的颜面嘛。”
“要紧的却是差事呢, 等会儿到了太子爷面前, 可怎么回话!”另一人苦着脸道。
这可真是难为人了, 两个小太监是一点儿都没辙, 纷纷拿眼瞧着长富。长富狠狠啐了一口,心道今日出门不曾翻黄历, 倒了血霉才接到这么一个瞎眼差事。
正苦恼之间, 却见一个平日里极度不对付的李公公迎面走来。他一见到长富便是一阵阴笑, “长富公公这是怎么的, 可是旁边这两个不懂事的惹恼了的缘故?”
长富狠瞪之, “与你何干。”
“若不是那等重要的大事,我又怎么会来招公公的眼,”姓李的抿着唇笑了, 侧开半个身子,“请吧,太子爷等着呢。”
长富脸上一白,小腿肚抽了一抽,勉强镇定住脸色朝前走去。
此时太子刚与一众幕僚商议完事情。便是那扰人法典修补一事,咬文嚼字,惹得太子头疼无比。总算是敲下半幅章程,才把那群一脸兴奋的糟老头子给送回去。瞧见长富迈着小步子进来,便问:“如何了?”
长富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扑通一声跪下了,“回,回禀殿下,那家人……不愿。”
太子便觉十分好笑:“不愿?莫不是你连传个话都不会了?”
长富几乎把头埋进地下了,“奴婢不敢!只是,那户人家……态度强硬的很,怎么说也不愿意。”
东宫殿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只管将他们说的条件报上来。”
下头长富半日无话,太子怒道:“你哑巴了!”
“殿下啊!”长富大哭道,“非是奴婢有意欺瞒,而是那户人家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将殿下放在眼里!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奴婢实是不敢说啊!”
“你只管说来,”太子犹不信,哪有平头百姓该挑战他的权威。
长富想到方才受的侮辱,一狠心,便道:“那人说,除非,除非……殿下学,学狗叫……从,门口,爬……爬进去……”
终究是害怕,后头那几个字几乎是听不到了。
然而,梁烨还是听清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觉得荒唐。愣了半晌,他忽而笑了一声:“这人,怕不是一个疯子吧?”
长富抖成筛糠,哆哆嗦嗦地想要附和两句。忽听得上头茶碗盖儿一声极清脆的响声,他瞬间把头埋得死低,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梁烨这一辈子不是被人骂过。父皇骂过,教导他的太傅也骂过,还有哪些个御史也骂过。但这些人的骂都打着一股子正气凛然。梁烨或是恼怒或是不屑,但总还体会着里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些个御史大臣们再是直言死谏,在梁烨心里,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独今儿这一个,也不算骂,而是叫他跪下来去学狗。
太子仿佛第一次看见有一个人不愿意跪他,而是拿脚踩着他。梁烨觉得这样的人真是不要命到了一种极度有意思的程度。
这样的人就应该捉过来凌_辱折磨,看他惨叫,看他哀嚎。只要好好上一番刑,就能叫人知道这个人是真有骨气,还是只是单纯地嘴硬。
“你说,这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知道活法,非得寻死呢?”太子百思不得其解,反问着跪在地上,快缩成一团的长富。
长富都怕懵了,嘴皮一抖,来了一句:“怕是没死过。”
梁烨被这句话逗笑了,拍着手道:“好好好,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