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府,远远有个人从府内跑出,对着夙丹宸便是一通教训。
“老夫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迟到,你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夙丹宸往兰子卿身后一躲,小声道:“外公,我没有……”
司马礼先前未看清兰子卿,只心疑哪里来风采如此出众的公子,现下看清了他的面容,脸上走马观花般,变了一圈脸色。
兰子卿自知缘故,含了一抹淡笑,拱手道:“司马大人。”
司马礼压下翻滚如潮的心绪,连忙回礼:“兰相也来了。”又看向夙丹宸,言辞稍缓:“既然宸儿是同兰相来的,这次便饶过你,进去吧。”
这时,又奔来一辆马车,司马礼对兰子卿歉道一句失陪,转身迎了上去,与下马来的人寒暄了几句,目光却始终紧盯着那道素白背影,眼中满是探究之意。
府内牵满了白幡,灵柩正堂而设,漆黑的棺材下跪了一圈披麻戴孝的后人,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呜呜咽咽,哭声连绵成一片,听来令人不由心凄,黄铜盆中火光明明灭灭,一阵阴风吹来,卷起几重灰烬。
前来吊唁的客人满满挤了一堂,依次上前添香,十几个客人轮下来,全是一个套路,先是劝一句节哀顺变,再流几滴眼泪追忆一番往昔,当年还与兄一起喝酒赏花,你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一心报效朝廷,没想到现在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说话间垂足顿胸一番,以示自己多么的痛心疾首,最后颤颤抖抖的插上香,大功告成。
只有一个最是夸张,直扑在棺材上,一边哭一边捶打棺木,上指苍天不明下骂李延混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惹得主人家反去安慰他。
“临渊有心了。”
司马礼抹了一把眼泪,握住他的手。
“老师……张师兄竟去了……”
那人满面泪水,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兰子卿在一旁瞧着,眸眼闪过几分讥嘲。
反观夙丹宸,被这一幕打动,心口一酸,闷闷道:“想不到应大人是这么个至情至性的人。”
兰子卿与他同站一处,自然将他那番话听得清清楚楚,无奈的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堂上,应玄已经退下,换了另一位客人。
应玄吊唁完,径直退出府,没走两步,被一个人叫住。
来人看着他脸上还未散去的泪痕,嘴角微微抽搐:“应师兄,你也太夸张了吧。”
应玄耸了耸肩,似真似假道:“老师在看着,我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两个人互相打趣了两句,往寻欢楼的方向去了。
再说灵堂前,已经空了大块地方,哭声也不像方才那样连绵,只有断断续续几声哽咽。
兰子卿正在灵前上香,夙丹宸本想同他一起上香,却被司马礼拉住衣袖扯到后厢。
“外公,你拉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还没去给张大人上香那。”
司马礼沉着脸,问道:“丞相怎么会来?”
夙丹宸不以为然:“是我叫他来的。”
司马礼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叫他来,他便来了?”
今日灵堂聚集的,全是他的门生亲族。
换句话说,全是司马一族的自己人。
兰子卿身为丞相,又是张浦一案的主审官,身份何其敏感,理当避嫌才是。
以兰相的智谋,怎么会因为旁人一句话,公然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这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夙丹宸应完后,见自家外公沉着脸不说话,不免心中打鼓:“外公,有什么不妥吗?”
司马礼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叫他回去给张大人上一柱香。
夙丹宸犹豫了一会,嘟囔了两句,便转身跑开了。
回到灵堂,眼前一幕令他吃了一惊。
一身重孝的男男女女,携老带幼,一顺溜跪在堂中。
跪在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将一筒纸举过顶。
“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实令我等心恨难平,今上状纸一封,状告左都御史李延栽赃陷害,蓄意害命,万望丞相为兄长做主!”
灵前告状,这状纸是接?还是不接?
却是两难。
兰子卿望着乌压压的人头,眸眼幽深难测,半响不语。
万籁俱静,香炉一片红红点点,袅袅吐着白烟。
第29章 接告
“这是做什么?”
夙丹宸走进去,绕过一圈跪着的人,径直来到兰子卿身旁。
兰子卿见他走来,眸光变了变,闪过一丝柔软。
领头的人肩膀伏地更低,粗哑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草民见过三殿下,失礼之处,还望殿下赎罪。”
夙丹宸听而不理,盯着他高高举起的状纸,皱了眉头:“你张家若要告状,也当上告大理寺,怎么反告到丞相这里来。”
“殿下教训的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