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纤弱,套有一枚凝脂似的玉环,触手与肌肤一般发凉,乐逾后悔莫及,扣牢她右腕输入一股真气,疾道:“平时心悸吃什么药,还不端上来!”浑然忘却方才争执,只要她无事,只要她无事。辜浣一时半会说不得话,如雨如雾的双眸紧闭,纤细手指虽无力,却抓住乐逾衣襟。乐逾恨不能以身相代,怀中她已消瘦如一片羽毛,不住道:“忍一忍,忍一忍……”
真气涓滴不断地倾泻,把脉象导回正途。她右腕向外抽,不让乐逾再损伤真气。史宜则步伐急切地取药奉上,哭劝道:“主子,张嘴!”她勉力含在口中,方才的青玉盏已打碎,一裂为二,史宜则另取茶盏盛温水送至口边,服侍她饮下。
乐逾张口欲语,劝一声:阿浣,随我回蓬莱岛。哪知她强睁双目,第一句话,气音微弱,乐逾附耳去听,她竟道:“……静城王虽被娇惯,小处任性……可大事上深明理义,临大节而不可夺……”
她用的是“静城王”,而不是“小九”,为表此言公允,绝无偏私。乐逾脸色铁青,曾将他视如亲弟的人,竟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算计他,甚至算到不惜性命。
第12章
窗外下起一阵小雨,她与他静静听着,犹如回到当年岛上,雨天她总是接了雨水研墨,提起笔教他们,“薪池,好墨要细润无声”“逾弟,写字需这样运笔才好”。她一旦有了气力,让史宜则抱拥着伏到一张竹榻上,两名侍女又抖开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乐逾远望道:“我答应顾三,三个月内,只要你们南楚皇位之争一日没有完结,我就保静城王萧尚醴一日不被暗杀谋害。这是我一个人的承诺,与蓬莱岛无关。我给你三个月,思量好安排好三个月后随我走。你不放心萧尚醴,我连蛊虫都可以不从他身上取出。回到蓬莱岛,我自然会找到别的方法给你续命。然而三个月内你若不顾惜身体,我就叫南楚皇室给你赔命,你尽可以一试。”
辜浣蹙眉道:“逾弟!”乐逾道:“你用性命逼我入世,我就不能逼你离开锦京?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君子了,我不是薪池。”
转身要走,衣袖却被辜浣虚弱地牵住。她有一双明亮哀婉的眼眸,乐逾道:“阿浣,你最好不要再说服我。你不提静城王,我还能多念几分昔日的情谊。”迈入牛毛似的春雨中,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医馆外的街道上总是充满叫卖声。人潮来往,清晨是卖杏花,过一会儿是卖糕饼鲜果。车马辚辚,偶尔有几声话语孩童叫闹。后院的门内,挂着一盏六层的铜风铃,有风刷刷地吹过丛竹,铃声也随着叮叮响动。
殷无效正举一把伞,在自家竹林中,拎小锄头与提篮挖笋。乐逾在他背后,他头也不抬,道:“咦,凌先生回来了,姜汤在石桌上。”
乐逾周身上下半湿,发丝上全是针尖大小的细碎水珠,听闻这话,席地而坐在竹叶泥地上,看着殷无效锄地,道:“殷大夫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淋雨的。”殷无效同情地道:“而一个人发现自己被青梅竹马如昭怀太子妃,和知交好友如顾三,联手算计以后,总会心情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