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方才那笔也不过是几百两的生意,但其中的赚头却是难得得很啊。那婆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土包子,分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却偏偏想装得富贵体面。他不过是叫自家婆娘多奉承了几句,可不就闷头瞎眼地将掏了腰包。
那两套头面并步摇和镯子,若是卖给那等识货的,别说六百多两了,便是一百六十两都不会要。光是这一笔买卖,他就能从里面扣下来将近五百两来,又如何能不得意。
“老兄你太过谦虚了,不像话啊。”冷子兴是熟人,一打眼便差不多明白这货的猫腻,也只是在心中啐一声,又问道:“不过,我瞧着那可都是生面孔,老兄可知道来路?说不得,若真是那等外面来的富户,老弟也要凑过去套套生意啊。”
银楼掌柜的心知冷子兴这是有意谋财,便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也不满老弟你,那些都是京外来的土包子,听他们说话该是密云那边儿的,进京来置办年货。不过,他们是一个婆娘带着俩娃娃,剩下的都是些仆佣,想来对老弟你的生意……不会怎么有兴趣。”
这倒也是实话,古董玩意儿多是男人的喜好,少有女人、孩子在意这个的。冷子兴却是不为了生意了,一听说乃是从密云来的,眼睛便是一亮,忙追问道:“老兄,可从问过他们姓名?呃,小弟若是前去套近乎,总要知道个称呼才是。况且,越是不懂的,生意才越好做不是。”
向着冷子兴心照不宣地一笑,银楼掌柜的点点他,道:“那女人姓赵,孩子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一个叫什么环的。其实,这些都不用问我,你凑过去总还是要请问一遍的。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啊,那几个不像是太有银子的,老弟你怕是……”说到这儿,他拍拍冷子兴胸口,咂着嘴摇摇头。
冷子兴却已经没了同他打缠的心思,连忙叫了一声正同掌柜娘子说悄悄话的媳妇,向他们告辞而去。留下银楼掌柜的撇着嘴猛摇头,“什么人呐这是。”
一出银楼,冷娘子便想张嘴问话,被冷子兴一眼睨过去,登时闭紧了嘴巴。夫妻两个快步回了自家的铺子,冷娘子偷偷看了看她男人的脸色,方才问道:“怎么样,是不是那杀千刀的母子两个?”
“密云来的,女人姓赵,小子叫环,你说是不是?”冷子兴坐在炕头儿,食指缓缓地敲在炕桌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真的是他们。”冷娘子眼睛瞪得都立起来了,咬牙切齿地狠狠道:“两套金镶宝石头面,一支赤金镶玉步摇,一只翠玉镯子……六百多两啊,他们凭什么拿得出来。”
冷娘子出生时,周瑞已经在贾家得势,成为仅次于赖大的二管家,更是当家太太王夫人的绝对心腹。可想而知,冷娘子虽然是个家生奴才,却自幼都是锦衣玉食,丫鬟伺候着长大的,比起荣府的二、三、四姑娘也不差多少。
后来,被父母求了恩典得了自由身,说成一门好婚事。成婚之后,丈夫更是因着她同荣国府的关系,对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身边更是从不曾有别的女人。
……
然而,就在几个月前,她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丈夫冷子兴,第一次向她发了脾气,第一次打了她,第一次将她关进柴房,第一次把她的陪嫁丫鬟拉上了床,第一次从外面领了姨娘回来,第一次……太多太多的第一次,然后便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她不知道多少次。
而这一切一切的起因,都只有一个——她的父母没了啊。
那么精干圆滑的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死在密云的庄子上,死在了天花这病上。可是,偏偏最该去死的那两个人,为什么不死呢?!
冷子兴懒得理媳妇的深仇大恨,他心里思忖着别的事。没了荣国府里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这阵子的生意简直惨淡至极,明里暗里更是受了不少同行排挤挤兑。毕竟,他的靠山倒下了啊。
现如今,他日思夜想的,便是如何再给自己寻座靠山来,也好能将生意支撑下去,抑或者能更进一步。只可惜,靠山又那是那么好寻的,他既不想将自己搭进去,又想依仗人家的势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想当初,也是他强忍着嫌弃恶心,不计较地娶了周家这丑无盐,也才能被老周那两口子看在眼里,然后顺势将荣国府的牌子顶到头上狐假虎威。
“是呀,六百多两的银子,一个被撵到了偏院庄子上的姨娘,居然大大咧咧地就拿出来了,买的还是不中用的首饰。出手能如此爽快大方,这说明了什么呢?”冷子兴仍旧手指轻敲着炕桌边沿儿,目光凝视着不知名地一点,意味深沉地道。
“说明呀,他们手里有的是银子。那区区的六七百两,不过是个小意思罢了。这个事儿,有趣啊有趣。”说到此处,冷子兴不禁有些兴奋起来,敲着炕桌沿儿的手都停住了。
冷娘子本是恨不能亲手掐死贾环母子的,此时见了冷子兴的模样,也不禁打了冷战。这阵子,每回冷子兴要收拾她,整治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儿。
☆、第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林心如的宝宝竟然已经出世,恭喜恭喜啊!!!
用罢晚饭回转客栈的贾小环,并不知道自己母子一行人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