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立在旁的戈别忙不迭从一个礼盒里拿出卷轴奉上。穆泰里打开浏览一番后笑了:“看来公主身价不菲,北地八城作为嫁妆,你叔叔很大方。”
“他是篡国逆贼!”宋明璃恨道。
“关外八城而已,你当你父亲在位时有管过?其实只算是一点小助兴罢了。”穆泰里饶有兴趣地环顾大车周围的十几个“陪嫁”宫人:“这些也算在礼单里吗?”
“当然。”
“念念。”
这意思就是要发落人了,发落的好坏标准自然一切归于穆泰里的眼缘。戈别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把干柴式的声音嚷道:“念一个站出来一个啊,不站的呆会派去捡马粪可别怪我,这个这个……小柳子,小章子,小沙子,哎,你们东州人是不是都姓小啊?看你们长得也不像兄弟啊?”
宫人们哪敢接他的话,哆嗦着一个个走到另一边站好,不是缩肩就是垂背。
咏絮倒算是镇定,戈别念到她时还朝她挤了挤眼,一张老脸促狭得很。
戈别抖了抖卷轴,又咳了一声才道:“得了念完了,汗王您打算怎么……哎,怎么还有一个小孩!?”他提高了音调怪叫道。
原本十几个人站立的地方赫然只剩下宋明晏。少年目光闪烁,面容已是青白一片——礼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宋泽仪却放他离开了京城,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怪了,你怎么不在名单上?”戈别还纳闷地嘟囔,穆泰里已经扬声问道:“你是谁?”
纵然脑中一片空白,宋明晏还是一字一句认真答道:“在下……宋明晏。”
名字就能解释一切,穆泰里皱起眉头,啧了一声。宋明璃瞬间反应过来,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一把扯住穆泰里的衣袖:“他是我的弟弟!”
穆泰里扭头看她,更正道:“玄朝的礼单上只有玄朝的宁阳公主和她的嫁妆,并没有宁阳公主的弟弟。”
宋明璃此时已经慌了,那些在深宫中噩梦不受控制地又倒回到她的脑海里,少女的障面轻轻拍打着脸颊,声音颤抖而破碎:“不,不,汗王求您,不要杀他……我只剩这么一个亲人,求您……”
“你的弟弟只能有两种结局,死人,或者奴隶。”穆泰里摸了摸少女的头,手指从发饰上温柔地拂过,“是你来选,还是他来选?”
宋明璃如今只会摇头,她那颜色鲜艳的指甲几乎要攥破衣料,嵌进男人的皮肉里。戈别已经掏出了刀,对着宋明晏挑了挑眉,颇无奈的样子。他不讨厌宋明晏,但也称不上喜欢,只不过要宰一只同行数月的小羊羔,还是有些不舍的。
四周静了下来,唯一的声音便是新来的阏氏微弱的哽咽和重复的哀求。
宋明晏环视众人,咽了口唾沫。他猛地想起来,他也有刀,他的刀可以指向自己,指向戈别,也能指向那个令阿姊哭泣的男人。然而他的手刚往腰间摸去,戈别眼睛和动作比少年更快,他一个箭步过去,刀柄狠狠敲在宋明晏的腕骨,动作粗蛮却灵巧,狼头短刀瞬间脱手,在宋明晏手指麻痹的一瞬间,他人已经被戈别用力按在了地上。
“哲勒送给你刀,你却拿来刺杀他父亲,小孩,你胆子很大啊。”戈别把宋明晏的手肘折架在身后,骨骼发出吱呀的抗议。
“我……”宋明晏疼得直抽气,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知道他刚刚行为会造成的后果,却有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字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做奴隶!”
“你刚刚那个动作就足以让你是个死人了!”戈别威吓。
宋明晏的脸因为挣扎摩擦在干燥的土地上,一阵阵火辣辣的麻木窜起,他干脆闭上眼。
给我个痛快吧。他等待着。
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一个声音划破了僵持。
“戈别,放开他。”
那是宋明晏听不懂的句子,但是宋明晏听得懂的声音,是哲勒。
戈别的力道轻了,宋明晏挣了两下就从桎梏里解脱出来,少年喘着气,第一反应是去夺地上的短刀,戈别想拦,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有哲勒在这里,他倒是不怕宋明晏能翻出什么浪来。
宋明晏把刀抱在怀里,努力调整呼吸。哲勒从他身后走来,脚步只是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顿,便继续往前朝穆泰里迈去。
“我的儿子,过来。”穆泰里已经有大半年未见自己的次子,心中原本很是欢喜,但在看到哲勒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时,他的目光如针扎般跳了一下——那是他的小儿子夏里,正一脸天真的牵着哲勒的衣角,若不是夏里那如三岁幼童的稚气表情配着那张十多岁的脸,大概还真是一幅兄友弟恭的好画面。
“好久不见,父汗。”哲勒走过去,碰了碰穆泰里的脸,夏里见到了叫嚷着也要,穆泰里只得将他抱起,夏里咯咯笑着,抱住了穆泰里的脖子。
穆泰里为难地开口:“哲勒,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您放心,我会尽可能少的和夏里接触,”哲勒打断了父亲的话,“那位宋明晏,交给我来处理可以吗?”
穆泰里看向儿子的眼睛,眼神微动,他啊了一声,“我看到了,你把你的刀给了他。”
“图戎不缺一个死人,也不缺一个奴隶,我们有无数的死人,有三万的奴隶。”哲勒说道。
穆泰里有些不满:“你心软总是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哲勒闻言却松了口气,他朝穆泰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