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宋明晏就算不用手去摸,也知道自己脸是滚滚发烫的。他一边在心里拼命祈祷着哲勒不要看出他的异样,又多希望哲勒能看出他的异样。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接下来的声音到底是他在脑内的呐喊还是真的说出了口的语言。宋明晏必须说的很慢,才能像一位正常的金帐武士在如常地回答他的主君:“是,我向您宣誓效忠,天地苍穹见证。”
哲勒慢慢地将方才踩出的浅浅凹陷踏平,他轻声说:“很好。”
从南小坡下方传来两声细弱的叫声,片刻后从草丛里窜过一只半大的小羊,也不知是哪家跑丢了的。小羊茫然地环顾四周,又冲着南小坡上的两人叫唤了两声,才一颠一颠地跑远了。宋明晏望着一片翠绿中跳跃的那一朵小小白花:“那么,您真的要去末羯?我不认为墨桑是热情好客的人,加上这一回他怂恿哲容不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汗王,您不该答应他。”
“你在害怕?”
“金帐武士不知畏惧,但我不希望再出现一回哲容的事。”
“墨桑不是哲容。”哲勒摩挲着腰间的刀,“何况他有所图谋,我就不能有所图谋吗?”
宋明晏微张了嘴,他终于隐隐猜到了点什么。从他还未踏足这片土地之前,草原上就一直有一个讳莫如深的赌注,赌黑狼和白狼谁先会按捺不住,谁会先挥出爪子。每年都有喝得烂醉的游歌者躺在姑娘们的怀里,大着舌头言之凿凿自己已经看到突狼骑的人已经包围了孔雀河,又或者是蓬莱客们坐在篝火边绘声绘色地说前些天黑枭骑头领的马上挂着白狼的脑袋一阵风似的从自己面前经过,宋明晏往年去图戎边境办事时,总能有少年少女过来问他“哲勒世子真的还在王帐里吗,我怎么听说他已经带兵到了多其格林海?”每每闹得他哭笑不得。
如今哲勒言语里的意思,他是要做先挥爪的那匹狼了。结合方才哲勒说要将宋明璃送回去的话,最坏的情况一旦图戎战败,那么身为图戎阏氏的宋明璃结局必不会美好。宋明晏心中刹那涌起柔软的感激,他想了想,郑重地单膝跪了下来:“吾王哲勒,只要您有万全之策,我任您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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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他开始奔跑。
从桦木桩上下来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就没有停过,额济里在他身后举着绳子嚷嚷一旦再逮到他保准再绑回去,侍女米莲想追,结果脚上的新鞋踩上了污泥,犹豫了两步,乌璃刚端出的一锅羊奶羹险些被他绊翻,蓬莱客手中兜卖的银串珠络从他头上拂过。
“小孩你怎么走——”那蓬莱客刚要骂,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又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