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一解释,百官倒是茅塞顿开了,一时觉得通透无比,皆放下嫉妒不平之心,都做一副隔岸观火的看好戏姿态。
却不料待好戏开场的那天,所有人都彻底傻了眼。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经过一个月的朝政整顿,大多事务皆已尘埃落定,恰逢仲夏时节的暑气渐消,佳节将至,北渝帝都便预备趁此机会大宴群臣,一则共庆中秋,二则既往开新,涤荡被倒燕派把持的旧貌,开清明治世的新颜。
满月如银盘,初挂柳树梢。皇宫里面张灯结彩,华美之至。
宴席已开,宾主皆落座,唯有一人,姗姗来迟,始终未见其踪影。
正是传说中守城半个多月,在豫州之战立下汗马功劳,被封将封侯的豫州牧。哦不,现在应该称其为燕国公了。
席上众人表面上推杯换盏,谈笑晏晏,暗地里却都对这位燕国公翘首以盼,急于一睹其真容。
有人偷偷觑了眼御座上的圣上,见薛景泓坐在那里面沉如水,脸上看不出喜怒,心下便有些幸灾乐祸了:这下好了,燕国公居功自傲,胆敢让陛下等他,恐怕不日就会被陛下厌恶,自食恶果。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门外的太监终于通报:车骑将军、燕国公觐见。不多时,便见一道颀长秀挺的身影从大殿之外的玉阶上缓缓走来。
那人一袭紫袍加身,袖边滚金的蟒纹在宫灯下泛起莹润夺目的色泽,一步步走得近了,坐在大殿门口处较劲的官员方觑到了这位燕国公的真面目。
有人开始惊叹这燕国公的好容貌!玉质容颜,竹质身姿,身披紫袍,倒不像是传闻中杀伐果决的英武将军,反更像是神仙人物,丰神俊朗。赞叹间一时竟忘了之前对他的敌意。可紧接着,燕国公到殿中行礼站定,方有人觉察出不对劲来。
尤其是一些在朝中资历老、经历多的大臣们。他们惊愕地盯着他,张口结舌,大惊失色。有年岁高的,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便左右询问,交头接耳。不多时,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刚刚的戏谑心情一扫殆尽,满朝哗然一片。
可偏偏众人瞩目下的那对君臣仿佛没察觉到丝毫问题。非但如此,他们的陛下自青年到来之后眼角眉梢便挂着一丝笑意。
任谁都能看得出,那笑容有多真切愉悦。
陛下这……不会是神志不清吧?
穆崇玉听着耳边嘈嘈切切的议论,心里百般滋味。旁人不解,他自己又何尝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站到北渝皇宫的大殿上。
“穆崇玉叩见陛下!”
穆崇玉声音清朗,字字清晰,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北渝人的礼。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到他喊的是什么了。
旧燕之主穆崇玉!他的确是旧燕之主穆崇玉,而不是什么豫州牧宗裕!
这怎能如此荒唐!
御史令郭浩儒有直言进谏之责,他又性格刚直,向来直言不讳,当即便站了出来,矛头直对穆崇玉:“下官记得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起居舍人穆舍人吧。穆舍人在外浪荡两年,回来之后便不记得自己的本分了吗?下官怎么不知,穆舍人能够有资格站在这中秋大宴的殿堂之上?!”
这一问,恰问出了朝堂上众人的不满,众人安静下来,都面露不善地盯着穆崇玉。
薛景泓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穆崇玉,直到这会儿,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收敛了眼神里的情感,不喜不怒地扫视了一圈他周围的臣子。
除了邹淳,大概没人能理解自己会有如此的惊世之举。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
“今日,朕给诸位爱卿重新介绍下穆崇玉。崇玉前者因颁布新政,对豫州治理有方,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豫州风气清明,后者因大败薛成华,捉住逆贼,保社稷有功,朕特升任其为一品车骑将军,封燕国公。”薛景泓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群臣的反应。他在众人脸上看到震惊,看到难以置信,看到种种恶毒的猜忌。
薛景泓皱了皱眉头,稍微一顿,继续扬声道:“今赐燕国公封地豫州、徐州、荆州、扬州四地,共计三千八百里,城池七十六座,聊表朕心,望燕国公能代朕继续固守疆土,绵延恩泽。”
“崇玉叩谢陛下!”穆崇玉深深地望了薛景泓一眼,再次单膝而跪。薛景泓能做到这等地步,已实属不易,他应该学会知足。
满朝忿忿而怒。
陛下这是疯了吗?!赐高官厚禄便也罢了,把那千里沃土拱手让人是何用意?!这与放虎归山何异?
再看那旧燕之主,口中既不自称微臣,又不行双膝下跪叩首之礼,何曾有一点俯首称臣、感谢皇恩的姿态?他分明是异心已起,只怕是还做着南燕之主的旧梦!
郭浩儒拍案而起:“陛下不可!”
“古之祸患,皆从藩地起,先有东周诸侯割据之祸,后有西汉景帝七王之乱,陛下难道想重蹈覆辙吗?更何况,”说至此处,情绪颇有些激昂的郭浩儒声音兀地冷冽下来,他冰冷地瞥了眼背脊笔挺的穆崇玉,道:“此等叛贼逃犯之徒,焉能担此重任?陛下今日赏下如此厚重皇恩,焉知此等朝三暮四之叛贼,不会恩将仇报、背信弃义?”
穆崇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