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扣着房门不放,对夜间的街市本能地抵触,当初在息甘洞外说故事时还拿出来和人家天灾人祸的遭遇放一块儿。
原醇玉也想了起来,把那时候的事拎出来说,戏谑道:“你这人的遭遇还真是惊人,你是小孩儿么?”未等燕容反驳,又道,“说小孩也不对,上街市哪能算遭遇,寻常人家的小孩一到街市上就跟疯了似的,哪里顾得上走失不走失的,离了大人照样玩得起劲。”
燕容噎道:“那时候看着周围人山人海的,全是高头大马的样子,又是夜晚,什么都看不分明,好像有什么在人群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忽隐忽现的,难道不可怕么?”
原醇玉把燕容的五指从房门上一个个抠起,不由分说地拉了燕容出去,指着街景道:
“那你看看,还高头大马,忽隐忽现么?”
夜市正兴,一串串灯笼挂在摊前,透着光,照亮街市上行人说笑的脸,行人已不是高头大马的样子,男男女女携手而过,喧闹声中混着摊饼子的香气和少女的撒娇。
燕容还在往客栈方向挣扎:“虽然没有,但……”
濡湿的手中钻进原醇玉的指节,那钻入的手指把燕容握紧的手撑开。交握。
“看不分明,倒是真的。”原醇玉扣住燕容的手,忽然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上扬的眼角隐入垂下的鬓发中,半明半暗中越发像个妖精。
燕容一恍惚,原醇玉就拉着燕容钻进人群中。
“醇玉。”燕容不禁唤道。
“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原醇玉回过头来,在燕容眼前道,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挨到了燕容的鼻尖。
两人在人群中慢慢走,交握的手隐在垂下的袖摆下,原醇玉感觉到燕容攥着自己的手紧了一分。
“燕容,看看周围。”
燕容有些僵硬地照做了。
“你看到了什么?”
“人。”
“这里才是人间。”原醇玉道,“四处皆是人的七情六欲,每个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故事,过去和现在都藏在最普通的喜怒哀乐中,你看。”
“那女子在给那男子挑穗带,那男子在给那女子买发饰,你猜猜他们碰面了会是什么反应”
燕容道:“惊喜”
却见那女子嫌弃那饰物一点儿不好看,男子作势要扔,又被女子抢到手中。
原醇玉道:“那是一对新婚夫妇,丈夫糙男人一个根本不懂什么饰物是好看,那女子虽嫌弃,可抢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却像把它当个宝似的。”
燕容道:“倒真是有趣。”
原醇玉又道:“你看那卖豆腐脑的一家人,孩子在店前和母亲一起招揽客人,父亲从对面回来,带着给孩子买的点心。卖豆腐脑不挣什么钱,孩子平日里不怎么有机会吃点心,这时候格外开心,你看他明明想要狼吞虎咽却舍不得下嘴的样子。”
原醇玉说着笑了笑,燕容也渐渐入神,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攥着原醇玉的力道松下来。
“不论三六九等,既是人,便有血有肉有魂灵有感情。”原醇玉忽然转向燕容,问道,“燕容,你为什么怕人呢?”
燕容正看一群姊妹笑闹,原醇玉忽然发问,将燕容道注意猛的拉回来。燕容沉默许久,望着行人茫然道:“我也不知。”
“我以前一直想让你看看人间,分明是这么有趣的地方,你却连出峰都不愿,白白浪费了好时光。”原醇玉一边嘀咕着,指节在燕容手心蹭了蹭,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燕容警觉起来。
原醇玉拉起燕容的手:“没出汗了。”
燕容一愣。此时手心干燥,原来方才不知不觉,竟不再发汗。可现在注意一回来,手心又起了薄薄一层汗。
燕容忽然想起这一路上原醇玉总在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手心,原来竟是在探他有没有发汗。此次诱他下山,莫不是为了让他克服一遇上人群就发汗的毛病
原醇玉拉着燕容继续在夜市中闲逛,燕容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却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手心蔓延,想着人来人往中身边牵着这么一个人,便觉得十分意外和奇异。
——
二人从夜市上回来,远远听见客栈内传来骚动。踏进门槛,见一锦衣男子手持符纸将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困在术中。
原醇玉目光落在店小二身上,一愣,神色微恙。
那店小二哀叫着在术中挣扎,隐隐显出花株的形状,围在客栈中的人惊惧万分,都怪叫着退到客栈门口去。
不过一会儿,原本只是面目清秀的店小二竟变作一个妖媚非常的男子,瞪向那锦衣男子的眸中秋波流转,冶艳动人,直叫原本退到客栈门口的众人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大家也都看到了此物的原型,这店小二不是一般人,掌柜的,我说的不错吧?”
那掌柜的早已吓得软倒在柜台前,抖着嗓子急道:“请道长快快将其捉拿!要多少钱我都付!”
锦衣男子听罢,略一颔首,道:“得罪了。”便取符施术,要将那仍在挣扎的花灵制伏。
花灵叫道:“我不曾害人!那些事不是我做的!”见众人无动于衷,不由白了脸色,眸中微微一沉,便想干脆来个你死我活。
目光一转,却见客栈前两个熟悉的身影。花灵立即求救地望着那两人。
原醇玉早有动作,正要上前,一道黑影忽然窜出,将那锦衣男子的术生生截断。
那花灵见了那黑影一惊,接着眉间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