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漫不经心的两个字,承载了太多太多。
那时,淡蓝色的身影依旧单薄如细竹,温和的眼眸却坚定异常。
旦逍语噎,一把将莫首南紧扣在怀里。涌动穿梭的风沙中,融合在一处的一双倩影异常决绝。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莫首南是个深情的娃啊……
☆、妖王问世(一)
三千年一次的千妖论术,今年像是被血洗过一般惨绝人寰。阳巅道士往年只捉单妖,今年却不知为何,竟趁着千妖论术,对整个妖族痛下了杀手,将妖族圣地——朱山,搅得天翻地覆,尸横遍野。
狼族的旦逍,禽族的莫首南,虎族的赫觞,还有一百多个妖族首领,皆为此丧了命。
狼王苌夕重伤,本也难逃一死,后幸得竹君搭救,捡回一条性命。
至于那颗本来要给“术尊”的仙丹,已然不知去向。不知是被谁偷了,还是在打斗的混乱中毁了,亦或滚到了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或者,对于遭到灭顶之灾的妖族来讲,这已然不足一提。日后谁不留意在那角落捡到,便也算他的运气。
万幸的是,妖族先辈在修筑圣妖台时,亦为后辈留了退路。在当时的术尊的携领下,他们在圣妖台最下方建了一处密室,以防突难。故而,此次大难幸存的妖族,都退身到此处避难,躲过了阳巅的追杀。
阳巅亦有损伤,在旦逍回光返照之际,广德被之重创,随后两者同归于尽。但牺牲一个长老,三百个弟子,便杀了妖界精英近两百,说出去已经能够吹嘘一番了。
莫要忘了,能够参加千妖论术的,都是各族法术最高的角色。
而且,若不是台上有旦逍莫首南牵制,台下有子期指挥作战,妖界的伤亡还会更大。
暴雨无端端泼了一场又一场,哗啦声震耳欲聋,似要将地表的泥土全都冲刷干净。
苌夕只身在雨中,立在一座坟前。
这座坟墓很大,是普通墓地的两倍,应该是个合葬墓。
他披着一身孝衣,在暴雨里站了许久,蜡白的衣料被雨水浸湿后显得灰暗。雨水冲过他的头发,往日如蚕丝一般的银发已经失去光泽,皱巴巴贴在脸颊上,像极破碎的蜘蛛网。
徐缓抬起头,含着怨恨看向乌云遍布的天空。
雨水径直砸上眼珠,痛感很清晰,他嘶哑着喉咙,凄厉问道:
“你有功夫布雨,却没功夫救他们么!”
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响,在空旷的山谷回音阵阵。
苌夕靠着墓碑堪堪滑下,坐在水洼里,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师傅孤傲了一辈子,也孤独了一辈子。或许是红芝的诅咒起作用了,师傅与他的挚爱是真的不能相守。失去首南八百多年,到这个孤傲的老狼王终于看清之时,到首南好不容易终于答允他之时,却双双命丧黄泉。
苌夕想起不久前,师傅来问首南的下落。明明很迫切,却要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等着别人将消息双手奉给他。
像一个即将被实行绞刑的囚徒,临死前望着绳圈,扬起下巴,命令刽子手:“给孤戴上。”
苌夕当时刚从萧山回去,就拿着莫首南的住址,对这个身处牢笼却不自知的囚徒“说教”了一番,并且以过来人的心态,劝旦逍去跟莫首南挑明心意。
并且表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在意的人怎会知道你在意他?”
就算养鸟,也要时不时喂食,不是么?
苌夕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美滋滋的,一面说,一面遐想这头孤傲的老嘲月,要如何对那老鸟说酸溜溜的情话。
却没料到,旦逍第一个找了他。
眼神仍旧傲慢,但委实是真心诚意,他道:“为师一直叫你小嘲月,不是记不得你的新名字。小嘲月这名字是为师给你起的,为师不想叫别人起的,尽管中听。”
没有停顿,一气呵成。然后留苌夕一人呆在原地,潇洒离开。
那一刻,是苌夕几百年来,第一回,想把那个一直引以为傲的名字换掉。
师傅并非是冰作的心,铁作的肝,只是在王位久了,习惯了孤傲,不善表露,不善低头。
但,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和首南呢?为什么是他们两个,每每在得到之时失去呢?
为什么那个信誓旦旦说可以随叫随到的人,最后却无影无踪呢?
阴风骤雨中,小嘲月没了家。
呆愣地望着半空的黑云,他的嘴唇动了动,
“我该有多大度,才会原谅你?”
一方油纸伞遮住他的视线,声音从身侧传来,“——你恨他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