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三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参天古树,树干黑黑的、缠满了岁月的皱纹。从粗壮的树干后面,露出一张满是沧桑、千沟万壑的脸。灰白的头发用一支木簪绾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于头顶,一双灰白的眉头抬得很高,圆溜溜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鼻子用力吸着,贪恋地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鼻子下面的几根灰白的老鼠须不停地抖动着,嘴里嘀咕着:“真香,真香!”
澜心抬眼看着那个脑袋出现的方向,心里暗忖,刚才她听到有人用力吸鼻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原来不是错觉,这个人早就在哪儿了。如若要出手对他们不利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想到这里,她微笑着邀请道:“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那灰蓬蓬的脑袋拼命地摇着,不待澜心说完,就赶紧从树后闪了出来,生怕澜心后悔似的。
众人皆愣住了。只见来人的个子不高,身上穿着灰扑扑的、满是褶皱的道袍,道袍上面沾染着几块很大的油污。从树后蹿出来后,似乎担心吓到众人,又放慢了脚步,用那两只黑瘦的、如同枯树枝的手,正了正发簪,理了理衣袍。顺便顺了顺别在腰间的那把快秃毛的灰白拂尘。
薛山和李叔几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压力。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从这个人刚出来的几步,他们就可以断定出,此人十分不简单。
紫衣被他那脏兮兮的样子恶心到了,皱着眉头,连手里的鸡肉都舍弃了。冬秀和薛山一起长大,她自是能感觉到哥哥的紧张,也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邋遢道长。青荷扫了一眼,就没有兴趣了,继续和手里的鸡腿奋斗着。侧着身子,如果有对姑娘不利的情况,她立马就挡到姑娘的前面,护住姑娘的。
澜心瞪着眼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想到树后的人竟然是个道长,她听说修道的人是戒荤的,她起身行礼,郑重地抱歉道:“原来是位道长,倒是小女子唐突了,不该”
“不唐突的!”邋遢道长摆手说道,那几根老鼠须也随之抖动着,“呵呵,我们修道之人,修的就是天地自在,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意思就是说,我可以吃肉的,你赶紧端上来吧。
“哦,原来是这样。倒是小女子浅薄了。道长请。”澜心笑着说道。
那位邋遢道长在离澜心她们十步之远便停下了脚步,澜心暗自思忖,这个老道看着像是行为毫无章法之人,却是个守礼之人。朝冬秀点点头,冬秀走到锅前盛了一大碗的山鸡蘑菇汤。看着老道席地而坐,澜心又示意紫衣把刚才的那块锦缎拿过去,顺便拿个锦垫给那位道长。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邋里邋遢、有些疯癫的老道到底是什么人,但既然邀请人家过来了,就要有个待客的样子。
紫衣看着那邋遢老道贼眉鼠眼的样子,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哪里会去搭理他呀?!皱着眉头,不愿起身。
倒是青荷,擦干净手上的油,起身将叠在旁边的锦缎和垫子拿了起来,准备送过去。刚绕过石头,就被薛山拦住了,他接下她手里的东西,示意她回去保护姑娘。虽然这个奇怪的老道看似无害,但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那邋遢老道也不客气,接过薛山递过来的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直盯着薛山手里的土疙瘩看。薛山不紧不慢地把锦缎铺在他的面前,心下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锦缎铺好后,把手里的土疙瘩放到上面。起身接过冬秀手里的汤,示意她不要靠近这个奇怪的人。一切妥当后,薛山颔首行礼,示意那老道慢用,就躬身退到后面。
那老道似乎对周边的一切都毫无察觉,两眼冒光地看着眼前的土疙瘩。把汤放到边上,那十只如枯木般的手指开始鼓捣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土疙瘩分成两半,一股清新再次弥漫整个林中。那老道深嗅一口气,满足地喟叹一声,丢下手中的土块儿,两手颤抖地捧出了山鸡。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双筷子,在那破旧的道袍上胡乱蹭了两下,夹起一块鸡肉,边吃边点头,嘴里含糊地说道:“真是美味呀!你要是再看的话,连骨头都不剩了。”
澜心敏锐地感觉到她刚才仰望的那棵古树的枝叶一动,一样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待仔细看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色僧衣的大和尚从树后走了出来。澜心心里一惊,这个大和尚是从那棵树上跳下来的?这样说来她察觉有道目光看向这里不是错觉的。
大和尚的个子比那个老道稍微高一些,面上无须,无法判断他的年纪。他面色平静,眼神清澈无波,好似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一点波澜。步伐稳重,步履轻快,看起来走的不块,可是一转眼就到了近前。
澜心示意冬秀再加碗汤,添些东西过来。冬秀盛的汤仍然是由薛山递过去的。并拿来了一整只兔子,和一条烤鹿腿,再加上他们手里的鸡,怎么也够吃了。
意外的是,不到一刻钟,两人眼前的肉都不见了,而两人的旁边堆满了骨头。众人都被他们这风卷残云的速度惊呆了,青荷下意识地把眼前的那只吃了一半的鸡抱在怀里,姑娘才刚尝了几口呢,可不能让人抢走了。
看着两人意犹未尽的样子,冬秀在澜心的示意下又拿了只兔子和一条鹿腿过来。眨眼间,又是所剩无几,速度快得惊人,众人几乎都没有看清他们如何把肉吃到嘴里,然后把骨头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