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掉了快空了的盐水瓶，楚灵捂着肚子，跟在楚炗身后慢悠悠地走。楚炗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埋头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门，医院中庭是一座花园，各种各样的病人在里面活动，偶尔有认识楚炗的，上来打了个照顾，见楚炗没有想交谈的意思很识趣地走开了。

楚炗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去看楚灵，楚灵正暗戳戳吐槽楚炗，见他突然回头吓了一跳，心虚地抿了抿唇。好在楚炗没有读心术，只是看着她。楚灵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他抬了抬眉头，指着一边的亭子道：“我累了。”

……果然难伺候。

于是两人到亭子里去，楚炗一坐下就没说话，远眺着去而复返在门口和他打招呼的齐湘，很有威严地点了点头。

“你老了以后一定是个脾气又臭又硬固执得不得了的封建大男子主义老头。”楚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嗤笑道。

楚炗偏过头看她，平静地道：“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放过齐湘。”

“……”楚灵深吸一口气，“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决定不和你吵。”

楚炗弯了弯唇角，笑而不语。

“楚炗，你平常不是很讨厌我的吗？干嘛那么拼命救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炗安静的模样，楚灵有点别扭。

“你确实是个很讨人厌的麻烦。”眸光一沉，楚炗缓缓道，“不过我总不能让别人说我太冷血，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救，这样传出去，对集团名声不好。”

“那……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呢？”

第80章 大胆！敢陷害女主！

清风拂过, 树梢微动, 亭子外的人无声地来来往往，一切都很安详。亭子里，在楚灵问出那句话之后，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停滞。

楚炗抬眼认真打量她, 眼底没有惊奇，也没有不满，也没有疑惑, 只是很平静。平静地好像亭子之下的水池, 鲤鱼游动, 水草摇曳，阳光洒在上面，水面浮光跃金，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思绪却拉得很长很长。他想起了小时候被抛弃时，楚灵那时候还很小, 又爱哭，又爱闹, 还很粘人。喜欢跟在他身后, 冒着鼻涕叫嘴里含糊地他哥哥。他想起有一天下雨, 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大吵一架而后夺门而去，母亲失声痛哭，他从楼上跑了出去，冒着大雨追着父亲的车, 追了很久，浑身湿透，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楚灵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怀里还抱着她的零钱罐。

那是他第一次大发雷霆，冲她大叫，当着她的面骂她妈妈。瘦小的楚灵却捧出存钱罐，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对他说，哥哥别生气，给你买车去追爸爸。他打掉了存钱罐，吼着讨厌楚灵，讨厌她像跟屁虫一样，讨厌她跟他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小孩。

后来，后来楚灵就不再跟在他身后，再后来，楚灵开始和他渐行渐远。她不再开口叫他哥哥，他的背后也没有楚灵哭鼻子。

他还真没有注意到，原来楚灵已经长这么大了。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五官已经长开了，是个漂亮的女孩了。

这个女孩会偷偷省钱给他买面试用的领带，那条领带他一直没戴，楚灵跟他发脾气，他说是领带太丑，其实他是舍不得拆开，至今还保存得很新很新。她也给他买过手表，可惜质量太差，用了一个月就坏掉，但是他也没舍得扔。

她就是个傻姑娘，世界上最蠢的傻姑娘。是他没把她保护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卷入是非，三番两次受伤。

楚灵第一次出车祸时，他正在和客户洽谈，接到电话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抛下客户，跑到现场，看到楚灵躺在担架上，紧紧闭着眼睛，手里死死捏着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怎么抽也抽不走，上了救护车，她意识模糊叫着“哥哥不要丢下我”，他不知所措，只好反复对她说，“不会的”、“撑住”。

送到医院时，生命体征已经快消失了，她睁着眼睛对他笑，说，她还想跟哥哥去看苏淮北的演唱会。

他答应了。

但是生命体征完全停止。

那条波动的线变成直线，他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楚灵就安安静静躺在手术台上，而医生宣判她的死亡。

死亡。

那一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恨谁？恨那个车主吗？还是恨自己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他甚至连她念念不忘的苏淮北也一并记恨，如果他不恨，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接受这个事情。看着楚灵躺在那儿，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声哽咽啜泣，最后哭得撕心裂肺，像变回了当年追着父亲车后跑的那个小孩。

他不肯签下名字，确认她的死亡。他求着医生再救救她，他所有引以为豪的理智都喂了狗。

楚炗眼角微微湿润，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当时的慌张难过。他转过头，沉默了好久，挺直的背弯曲了不少。

“没有这个如果。”最后，他才似叹似笑地说。

楚灵感到坐立不安。她仿佛有一种窃贼遇见了正主难以言喻的尴尬，羞愧难当。理论上来说，她是真的偷走了楚灵的一切，那位小妹妹在她苏醒的刹那，应该已经走了。她代替楚灵活下来，她成了新的楚灵。

她无法解释这件怪异的事情，尤其是当自己醒来的时候楚炗不听不信自己换了一个人，而固执地断定这是车祸后遗症，是失忆，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真的要霸占这个身体之后，还欺瞒楚炗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