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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终于都聚齐了。
我们在附近找到三个背包,里面有少量我们的必需,包括食物、水和氧气罐等等。除此之外,我们还扒掉了死者身上的衣服。
之后,我们用绳子穿着彼此,沿山坡向上走。
紫麟兽在前面带路,伊万诺夫第一,我第二,后边是老胡、背着葛山的葛央,最后是王小红跟罗旺。
雪路艰难,登上高处时,我忍不住回头望。
风雪遮住双眼,我甚至看不见后几名队员。我知道佛光号的残骸很快就会被掩埋,连同我们在这里挣扎过的痕迹,和那些死去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这座古老神圣的高山上变成一抹尘埃,销声匿迹,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他们不是第一批这样的人,也注定不会是最后一批。
前路茫茫,我们能活下去吗?
探险开始以来,我第一次质疑这一切的意义。为了一件本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事,我们跋涉千里,死了这么多人,这些都值得吗?
如果我们没有去印度,如果我们没选择逃往西藏,如果我不去记忆每一幅唐卡的内容……前提条件去掉任何一个,我们此时都不可能在大风肆虐的雪山里孤独前进,前途未卜。
然而事已至此,我必须打起勇气活下去,我得见到疯子和刘叔,我答应过李金珠回去找她。
暴风雪越往山上走越大,雪越来越深,从脚踝渐渐淹没到膝盖,我看不见前面的伊万诺夫,也看不见身后的老胡,幸好紫麟兽不时在我们身边巡逻,让我不至于被恐惧折磨。
一个小时以后,队伍停下来,葛山换到小红身上。
此时重新看到大家,竟都有些兴奋。伊万诺夫提醒大伙一定要集中注意力。体温下降到35度以下之后,意识就会开始模糊,会特别困倦,想睡一觉,但千万不能睡。
重新上路,我们再一次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从地狱吹过来的风凌迟着我们的生命。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发抖,浑身紧绷,双脚冻得失去知觉,只能机械地前进。
我牢记伊万诺夫的话,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景物上。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好把意念集中起来想以前的事。
天色越发昏暗,寒夜迅速降临,风雪隐藏在昏暗中,如同无形的幽灵袭扰着每一个人。
后来,我除了胸腔还残存一些温度之外,四肢全都没了知觉。我想换一只手拿登山杖,刚一动就发现它已不在手里了。
头痛,大脑碎碎的,像饺子馅。
如果在天彻底黑掉之前还没能找到避风的场所,那死亡将会随黑暗一同降临。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天彻底黑了。我感觉头骨正在开裂,困倦滋扰着每一个细胞。我不受控制地停下脚步,摇摇欲坠。
忽然!身后的绳子绷紧,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我愣在原地,竟花了一番力气才想起来我身后的人是老胡。我扯动绳索,试图感受他的存在,可是没有回应,我试图看他在哪,眼前只是黑乎乎一片。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来走向他,和伊万诺夫之间的绳索又绷紧。
救人心切,我赶忙拉了拉和伊万诺夫之间的那段绳子,示意他后面有事情发生,而后松开登山扣,捋着绳索踉跄着向后走。
那时我没意识到,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差一点害死我自己。
我刚迈出几步就摔倒在地,安全索从手中脱离。
眼前一片漆黑,我一边拼命呼喊,一边胡乱挥舞手臂寻找绳子。它应该在我左边不到一步远的地方,可是我试过所有角度,就是摸不着它。
这样不行。
我渐渐冷静下来,积蓄力量,准备站起来。可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不再哆嗦,残存的温度正顺着千百万个汗毛孔迅速蒸发出去,寒冷的感觉从脚底向上一点点消失。
全身上下只有手还能动。我把手插进雪里,麻木地爬。
后面有人,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我。
我觉得我爬了有好几个小时那么长,可一个人也没有碰到。风从领口灌进我的后背,带走了我身上最后一点热量。
我忽然想到,我正在经受着一个冻死的过程……
或者,我已经死了。
恍惚间,我感觉有东西碰了一下我的脚底。那里还有些知觉。我转回头,看见两双碧绿的眼睛。
是狼!我大叫着用手抓起雪向它们砸去。可这一系列指令只停留在大脑里,我的身体根本没动。
它们后退一步,目露凶光。
转瞬间,我意识到,这不是狼,是紫麟兽。
一丝希望在心底燃起,我朝它们大喊:“快去告诉伊万诺夫来救我!”
声音留在嗓子眼儿。一个心跳之间,它们咬住了我的裤脚,拖着我在雪面上快速滑行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我感觉到背后的地面变得坚硬,随后风停雪住,温暖的火光跃上我的脸。
几双手伸过来抬我,把我放在火堆旁。在我没有火的一侧支起一张牦牛毡。有人脱掉了我的鞋和手套,开始揉搓我的手心脚心。
人们围着我,我想对他们说话,但是开不了口。
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或者是晕过去了。等我醒来时,他们还在,手脚变热,有热量从身体中流过。
视觉渐渐恢复,我看到这是一个宽阔的大山洞。
山洞把风雪隔绝在外。篝火在我旁边安静燃烧,人们没精打采地坐在火堆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