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味道闷臭且酸涩难言,像是雨过之后的一潭死水,又像是上京最冰冷的冬天。太子面上不动,却悄悄摒住了气息。
他刻意放轻了呼吸,那种味道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向他鼻子里钻来。太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窒息的苦闷和烦躁感萦绕在他身旁,以至于使他忘记去听父亲的话。
“我在同你说话!” 老皇帝气的狠了,连自称都忘了。他颤抖着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要你去寻的东西呢,可有找到?”
“回禀父皇,儿臣无能,还未有母珠的消息。” 太子回过神来,连忙恭声道:“儿臣已在边关广布人才,若有母珠消息定然第一时间回禀给您。”
他垂着头,迟迟未见皇帝言语,太子有些不安地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皇帝死死地盯着他,面目狰狞,青筋毕露。他咬牙切齿地叫嚷道:“没用的东西!就会敷衍朕,你四哥早已寻到了那东西的下落,已经着手开始为朕拿下了!”
什么?!卫从容竟也接到了这道旨意?
太子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思绪翻滚,面上却仍然是一片尊敬,他惶恐地跪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确实已掌握到了那母珠的去向,但是消息来源尚不明确,儿臣不敢托大。”
“从徴,你该知道为父的身体吧。” 皇帝突然温声开口道。
太子卫从徴不知他为何改变态度,只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父皇福泽深厚,此番病痛定是小人作祟,待儿臣为您取来母珠,定能长命百岁,重现当年太祖辉煌。”
恭维的话平时虽也并未少说,但此时太子却有些说的不甘不愿。
“你可知,朕在数月前做了个决定,” 老皇帝喝了杯热茶,觉得绞痛的肺腑好受了些之后才有闲心思欣赏太子的表情,他悠悠道:“谁若能为朕取来解病的良药,朕便重新考虑太子人选。”
“什么?!” 卫从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面色极为苍白,怆然欲泣道:“父皇,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徵儿做错什么了?您难道忘了母后临终前的话了吗?”
提起已去的皇后,便是连铁石心肠如皇上这样的人都难免恍惚了一瞬,那个他曾经最深爱的女人临终前确实握着他的手,哭泣又留恋地说了些话。
可是具体说的是什么,老皇帝早已记不清了,他连那女人长什么样子都忘的差不多了。
“朕当然是记得的。” 老皇帝冰冷的笑了笑:“但是谁的话都没有朕的命来的重要不是吗。”
听他此言,太子心里顿时一片怨怼,但此时明显不是他翻脸的好时机。先不说其他几个兄长和弟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那原本以为并无甚野心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哥,现下竟然也是个劲敌。
若要整治着辜负了母后一片痴心的老匹夫,定是得先解决几个兄弟的。太子心里下定了主意,又仰起脸哀伤地道:“父皇,儿臣定会为您的身体着想,即日起儿臣便动身前往漠北,亲自为您取来灵药,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那朕便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明黄色的软被下伸出一只灰白干枯的手掌,拍了拍年轻人的头顶。
“儿臣遵旨。”太子咬着牙领命了,他迫切地想把头上那只手拍开,那种又痒又恶心的感觉让他浑身战栗不已。
他有些僵硬地告退,迟缓地走出了殿门。眼前的白玉路被月光映的如同细腻的沙洲一般闪着璨璨的细光,卫从徵深深呼吸,吐出胸腔中憋闷已久的浊气,再一次的告诉自己,莫要着急。
那殿中的诡异味道,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曾随母亲去拜会过病重的外祖,那会儿他还年幼,尚且记不清外祖是何等样子,只记得那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的也是这种憋闷的味道。
若要让卫从徵找一个词来形容这股味道,那便是死亡。老皇帝也走到这一天了啊,太子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他定了定心神,唤来了自己的心腹。
“你去打点行囊,即日起本宫将起身去漠北与明庭会合。”
“殿下,那您在朝中的势力......?” 下属迟疑问道。
“暂时交给我那群好兄弟吧,他们不是想要的很吗?” 太子冷笑一声。
“这天下......将乱了。”
与此同时,一小支队伍也抵达了大漠,他们叩开了沙漠深处一座防备森严的筑地的门,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主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关于晏无意那野兽般的直觉
小无意:爹,我感觉你今天袍子要脏。
晏父:???
小无意:小师叔,我感觉你今天会屁股疼。
顾清寻:???
小无意:娘,我感觉你今天——嗷!我错了!我啥都没说!
这件事告诉我们,野兽也是害怕笤帚的。
第56章 长乐未央
虎桌香案上早早供起了御赐的龙涎香,一片暗香烟雾缭绕在偌大的厅堂之间。筑地的正门已是打开,几个美貌侍人引着身形圆润的使官下马前行。正厅门外,一个身着云白蟒纹袍,样貌俊美无俦的男子恭敬地束手站在门边。
“恭王殿下,别来无恙啊。”那使官还未进门便笑着冲男人一拱手:“殿下看上去与十余年前无甚改变还是那样的丰神英武。”
“王侍郎与本王一别十余年,自然是有些改变。” 恭王亲自将人迎了进来,朗声道:“使官路途辛苦,不如先休息一番?”
胖使官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