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靠在陆臻背上,专注地精雕一条柳三变刚刚捉到的老鼠斑,把鱼骨都拆尽,鱼肉削成薄片,完美的刀法让开船的小马叹为观止,差点偏离了航向。
在那一刻,陆臻深爱这海洋,以为她是最温柔的美好。
新鲜的老鼠斑鱼肉没有一点腥味,只放两滴酱油染味,洒上现挤的海南青金桔汁,鲜甜绵软。
“浪费了,应该清蒸的。”柳三变很惋惜,老鼠斑就是皮上那层胶质值钱,被夏明朗这么一拆,啥也不剩下了。
“就这么一条,回去怎么分?”夏明朗仔细的用淡水把潜水刀擦干净,收回到刀鞘里。
“上屉清蒸,不能先放盐,要不然皮会干,蒸透了皮开肉嫩,把盐水连滚油一起淋上去……”柳三变舔舔唇,露出神往之色。
“三哥常吃么?”陆臻也馋了。
“没!吃不起,这鱼要买的话五、六百块钱一斤呐,平时见你嫂子能凑和着蒸条青衣就挺好了。”柳三变留恋的抚摸着老鼠斑的鱼皮:“见鬼了,难得遇上两次阿梅从来不在,净便宜外人。”
陆臻很开心,转头看看夏明朗,傻呼呼地笑。
“跟你商量个事儿!”柳三变笑眯眯的用手肘撞陆臻的腰:“你那窝苏眉……”
“你想也甭想!”陆臻瞬间变脸。
陆臻有一小群苏眉鱼,第一天下水就人来疯的跟他打招呼,转着360度好奇的大眼睛,用厚实的鱼唇亲吻他的手指,把陆臻乐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对这群漂亮的珊瑚鱼宠爱有加,每天都从厨房偷小螃蟹带下去喂它们。
柳三变常常跟在陆臻身后两眼放光地指着这条“说”值八百,指着那条“说”三千八,被陆臻一巴掌呼开,坚定不移地挡住:我滴,都是我滴!!!
他花了一天时间研究每一条鱼身上的花纹,跟随它们回自己珊瑚丛的家,甚至给它们都起了不同的名字,随时清点警惕,防着柳三变偷偷顺走一条。
柳三变耷拉下脑袋,扯了扯夏明朗。
夏明朗笑道:“老子当年宰了一条国家二级的蛇,让他训了三年,你那鱼是国际濒危级别,你估摸着他能训你几年。”
柳三变仰天长叹,罢了罢了,本想带一条苏眉回旅部哄老婆,没想到遇上了动物保护主义者。
为期一个半月的海训已经进入尾声,接下来是回到旅部基地的联合演习与选拔考核,考核结束正式成军之后还有上舰训练以及与潜艇部队配合的蛙人特训。柳三变常常嫉妒地感慨,不就是护个航嘛,搞那么多花样干嘛,明明就是来占用资源趁机偷师的。
夏明朗嘿嘿一笑,不服么?不服我回云南等你,欢迎随时来偷师。
因为快走了,机会一失就不再回来,陆臻见天地缠着柳三变要求感受60米深海的宁静。柳三变明白那种上瘾的感觉,被束缚的痛苦与超越的快感融合在一起,危险却诱人。尤其是对于像他与陆臻这种人来说,越是往下,内心会越平静,周围一切的干扰都不存在,只有自己,那是非凡的体验,仿佛宗教般的神圣感。
柳三变很犹豫,他喜欢陆臻,乐意完成朋友的心愿,可似乎又太快了一些。柳三变本想坚持真理,无奈陆臻缠功惊人,除了苏眉没得商量,别的一切好商量,柳三变被缠得没办法,终于在最后关头松了口。
柳三变神色犹豫地看着偏西的日头:“我们试一下,你别勉强,天黑了就回家。”
陆臻欢呼雀跃。
“你想试吗?”柳三变看向夏明朗。
夏明朗夸张地叹了口气说:“老胳膊老腿了,就不跟你们后生仔一起疯了。”
柳三变失笑,不过,少了一个冒险者保护工作要轻松得多,他很感谢夏明朗帮他省这个事儿。陆臻早就带着水肺下到过60米的深度,感觉身体上的负荷足可承受,所以信心十足地做着水面准备,凝神静气收敛心神,开始做稍浅层的试潜。
一次,又一次的往下,以不强迫自己为准,陆臻看着深度绳上的数字逐渐增加,慢慢接近自己从未探索过的程度。这是一场独自的舞蹈,大脑与内心的对话,细微地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点反应,屏除杂念。
在西方,红艳惊人的硕大落日渐渐融入海水,海面上跳跃金红色的火焰,将万顷碧波燃烧成一片辉煌的火海。柳三变向不远处的小马挥手,示意他再等等,然后向夏明朗点点头,把手放在他肩头:“没事的。”
夏明朗挑了挑眉毛。
再一次下潜,柳三变在水下20米的深度做巡游保护,上浮时最后10米最危险,压力减半,肺部体积会在短时间内扩张两倍,对身体的承受力是很大的考验。
夏明朗将脸埋在水下,他看见陆臻从海洋的深处撞入他的视野,披着一身透明的泡沫冲出水面。他张大嘴大口呼吸,贪婪的收进氧气,仿佛无意识地握住夏明朗的手,分开他的五指紧紧交扣。
“怎么样?”柳三变探出头。
“还差一点!”陆臻竖起食指:“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