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儿眨了眨眼睛,面颊红润润的,像脆生生的果子,她微微抬了抬眼,指了指他。
“等我给你什么?”
练儿再度使劲地摇头。
慕容冲微微吸了口气:“等我过来,又什么都不指望,那你等什么?”
练儿再度朝着他指了指,目光坚定而又平和。
慕容冲拢了拢袖子,像是觉得冷了似的,微微侧过面去,便只看见他半面神情,平静地像是冬天的湖面。
“那自此再也不必等了,因为我要死了。”慕容冲淡淡地说,甚至未留时间给她琢磨,倏忽间回过身去,掀开葱葱的树枝,又惊吓了似的停住,却只是一瞬,眼眶微微地湿了,像被泼进了水却未尝是要流出泪来,他移开眸子,脚步加快了一些,一刹就擦着来人的肩膀走了过去。
桐生转过身,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候失了言语。
慕容冲记起来自己应该是许久没有哭过了,他挨着宫墙一步步地走,鼻子酸酸的,却没有泪水,就算是有,也是停在眼里,他看上去平静而冷漠,迎面路过的宫人垂着眸子弯着腰从他身旁绕过,仿佛他是这墙与墙之间媾和而出的鬼魅。
天边薄薄的红霞像美人的胭脂盒子摔在了地上,仓皇而又手忙脚乱,天色一旦黯淡下来,就仿佛迷失了原本的道路,行走到了迷宫之中。
这样举目无亲而茫然无措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有了,就像夹着宫墙走路,一开始还努力地往外爬,走着走着,却也习惯了。
慕容冲抬了抬头,听见昭阳殿内送别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停下了脚步,一只肩膀贴着墙,就像倚在谁的肩上。
“帝王家的枝叶,哪里有嫌密的?”苟姝跪坐在案前,眼尾依旧用艳红的颜色吊着,她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宫里多少年没添个男孩子了,昭阳殿新孕,多高兴的事,陛下一时冷落了旁人,也没什么可以诟病的。”
张婧娥开了茶盏,放到鼻间嗅了嗅,又放了下来。
“宠爱的多了,是非也就多了,积的怨恨也就多了。”苟姝接着说:“陛下将后宫中琐事交由你我管理,如今昭阳殿虽封了贵人,位次到了,到底陛下也没发话,将权柄交由她了啊。”
朱贵嫔微微矮下身子:“殿下容禀,倒并非妾刻意刁难,只是这次后殿失了火乃是有人不服,说到底,能晋贵人之位分,昭阳殿毕竟过于年轻,更何况……起初都惋惜他们亡国人,可怜得很,到现在,一个握了种,一个握了床,有今日之事,也属平常。”
“在侧侍奉陛下,就要全听陛下的,陛下以外的,再亲近人的话,也得捡着听。”苟姝向着茶盏里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