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温皇从铜镜中看到了千雪颤抖的嘴角,也当然一并看到了对方玄衣中裹紧的白衣,再参照屋中停的两口棺,不禁打趣道:
“好友这般周到,不仅给我备了棺材和绢花,竟连缟素都衣了——温皇在天之灵颇感欣慰,这才从黄泉路上折返回来了。”
千雪笑哼道:“我倒是挺想认你这个人情的,可惜慷此一慨的人不是我啊。”
“哦?怎讲?”
“你的丧事都是那个赤羽信之介置办的,他好像说答应过你什么事,所以这次营救……也是他的谋划。”
千雪遂将这几日的事和盘而托。
温皇听罢默然无对。
“只是有一点心里总觉着过不去,怪怪,”千雪絮絮接着道,“赤羽让我制出救沈吾崖的药丹给剑盟,这对我来说虽然不难,可是……剑盟那帮贼孙,真让人气不过,要不是你种了替命蛊,还不交代在他们手里了!”
温皇打理好,转身站起来道:“赤羽此举倒是两全之策。一者,制造救我的空隙之后难保他们不会继续追究,而你们却偏偏卖给了他们一桩不容拒绝的人情。况且此次‘月影含沙’的毒发加之李青竹的人马着实叫剑盟大伤元气,他们此时纵是想复仇,也是心余力绌——这样便更无力在巫教一役上掺和。”
“还有二者呢?”
“这嘛……如此趣味的对手,赤羽有心挑战也说不定。”
千雪瞥了一眼温皇,表示不太懂你们智者的情怀。
温皇漫不经心,对着窗外愣神,忽问道:“赤羽认为我已死了么?”
千雪颔首道:“我没跟他解释,也是想试探一下。”
“哦,试探的结果?”
没想到千雪一脸郑重道:“可以信任,是条汉子。”
温皇听到这个评价莫名觉得古怪,强自压抑才忍了笑。
却听千雪继续道:
“但我觉得……他似乎相信你没死?可能你也发现了,在你的颈下脊梁上约莫三寸有一处断裂,看起来像逃出时造成的新伤,若真的在一个时辰内弃之不顾,就算是我也难以接骨——但好在这处伤被人及时处理过了。”
温皇笑不出了,只道:
“正月将尽,我们准备一番,也该去巫教了。”
哪知千雪闻言脸色忽然一黯,递出了一个盒子。
这下换作温皇一怔。
——金刚不死丹。
千雪道:“此物是我借鉴了《万毒必解》残册的内容和西剑流的咒术制成的,竞日……孤鸣并不知晓。”
“温仔我这次……不能陪你并肩,我要与一人一战。”
“如果我战胜,我会去找你。如果我战死——”
话音未落,毫无预兆的、只闻屋中“嗵”的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错位的脆音轰鸣在温皇的耳畔。
下一刻,他的兄弟至交在他的面前折骨一跪,扬着头,颈上突起的脉偾张着压抑的血。
——连同他所跪的地面,皆是触目的一片鲜红。
“我要一个机会。”
温皇忽而面色极阴鸷。
只听千雪继续道:
“我要竞日孤鸣活着,我要你给他一个犯错的机会!”
温皇冷声问:“看来我,不容拒绝了?”
千雪闭眼道:“你可以。”
温皇单手拎起千雪的衣衽将其掷在榻上,按着他的膝盖将小腿向上一推,只闻接连“咔嚓”两声,错位的筋骨复而对接归位。
千雪咬牙半天,疼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温仔我……今天真是做了开天的创举啊,”他苦笑道,“既恳求你,也威胁你。”
“你未曾求于我,也未曾威胁我,”温皇握着手中的药丹,“这是交易,只是不太公平罢了。我若放过竞日,致使他有朝一日反而有命杀你——你这是要我做间接凶手呀。”
“别咒我!我不比你,天天走在刀口浪尖罔顾性命,我还是很热爱生活的,又比你年少,绝对要死在你的后面,”见温皇稍有松口之势,千雪便道,“若嫌交易不平等,我可以额外补给你礼物嘛。”
“哈,在何处?”
“尚在无何有之乡。”
“好,我等着,”温皇道,“回去做你能为之事吧,千雪。”
“那你呢?”
“我也要走了。”
“你觉得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唉,我并非那般勤恳拼命之人,并未说要去汲汲赴死,”温皇道,“只不过想要换一个更加赏心悦目的地方去休养——兴许痊愈的速度要好过在神蛊峰上孤苦一人,不是吗?”
“你去找他?要多久后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