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去,攀住那个人的肩膀,就像是在激流汹涌之中抱住一块浮木。
握住了,抓牢了,就不放他走。
若生,便一起生。若死,亦一起死……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萧景琰猛然坐起身来,然后看到来人是蔺晨。
他松了口气。
……至少他没有落在屈无双手里。
“醒了,喝口药吧。”蔺晨说,在床边坐下来,递了一碗汤药给他。
“情丝绕会持续二十四个时辰。我刚刚每六个时辰就给你喂一碗汤药,这是最后一碗了。喝下这碗,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萧景琰接过药碗。
“二十四个时辰?”他皱眉,“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两夜。”蔺晨说,他的嘴唇上有个可疑的伤口,已经结疤了,但是看颜色还十分新。
萧景琰脖子一热,不敢细看。
他又想起了那日自己看到的那个关于蔺晨的幻象。
说真的,他不想知道蔺晨嘴上的伤口到底是不是自己在错乱之中咬破的。
他更不敢问,自己在情丝绕药效中的所作所为,那些癫狂的话语,那些灼热的吻,到底只是自己的梦境,还是真的发生过。他怕自己在昏沉中讲出一
些不想讲不愿讲的话,他怕自己在狂乱里做出一些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他怕蔺晨知道。
但是蔺晨神色一如往日,并没有半分异样。
也许都只是他的梦而已,他想,稍稍安下一些心来。
一口饮尽碗中汤药,萧景琰打量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金陵城外的一个民宅,琅琊阁下的产业,”蔺晨道,“安全得很,殿下无须担心。”
“安全?”说到这里,萧景琰立刻想起了无双宫的事情。
“两天前,无双宫……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日我听说静妃娘娘急召你,就去面见了静妃娘娘,才知道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我就担心你出事了。我到无双宫的时候,看到屈无双正想抓住你,
而你父皇正好回到宫里,看到你衣衫不整地从无双宫出来,勃然大怒。屈无双又寻死觅活地说殿下强迫了她。而你那个时候中毒已深,神智全失,情
丝绕的药效又暂时不会过去,如果这时被你父皇抓住,你断然无法为自己辩解,只会刚好坐实染指父皇妃子的罪名。虽然是下下之策,但是别无他法
,我只好带着你突出重围,先到这里来暂避风头。”
萧景琰一拳捶在床沿。
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他恨自己救母妃心切,居然没有及时看破。可是如果连自己都被设套了,那么其他人……
“战英呢?”他问蔺晨。
蔺晨沉默了。可是蔺晨的沉默,刚好证实了萧景琰的猜想。
“列战英已经被捕下狱,罪名是在墨竹苑企图行刺你父皇。”然后蔺晨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萧景琰站起来,“不行,我要立刻回去。”
蔺晨按住了他的肩膀:“殿下现在回不去。”
“你说什么?”
“恐怕你父皇现在最不信任的人就是殿下你了。”蔺晨道,“首先他墨竹苑遇刺,列战英被列为罪魁祸首。列战英是什么人?殿下最信任的副将。你父皇
第一个要怀疑的人自然是你。然后你父皇接到了悬镜司快马加急报告,赵老将军服毒自尽,死于刑部……”
“什么?”萧景琰一下子抓住了蔺晨的手。
“殿下不要激动,”蔺晨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你手上的伤口刚刚才愈合一点。”
“你说赵老将军死了?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让林广涛将他带回刑部调查,以免受到悬镜司威逼胁迫,他怎么会死于刑部?”
“来龙去脉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林广涛也已经下狱,你父皇以疏于职守令犯人自杀为名,削了他的官职,将他收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将
军府私藏兵器库和谋逆密函被发现,而林广涛是用你的手谕去悬镜司提人的,现在人死在刑部了,死无对证,你父皇自然怀疑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牵
涉其中,怕东窗事发,所以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弑君弑父,意图谋逆,光这两条殿下就是一百个死罪都不够啊。”蔺晨道,“何况还有无双宫一案
。违背伦常,忤逆不尊,罪加一等。”
萧景琰捏紧了拳头:“我根本就不喜欢屈无双。”
“我知道。”蔺晨淡然道,“可是你父皇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他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这时候便以为你一心觉得他已经如你所愿死在墨竹苑,这片江
山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了,因此就连他喜欢的女人也想染指。他只知道有人要夺他的女人,夺他的江山,夺他的性命,而这个人,竟然是他自己的儿
子。”
“可这还不是最后一击,”蔺晨道,“就在我带殿下离开之后,有人给悬镜司漏了消息,说当年梅长苏从内廷救出的庭生,也就是靖王一直养在身边的那
个孩子,便是祁王之子。有人验了写给赵老将军的密谋书信的笔迹,正和庭生在书院读书时候练字的笔迹一样。悬镜司已经告到你父皇那里,说庭生
假冒祁王之子,勾结赵老将军暗中企图进行兵变。”
“这怎么可能?”萧景琰说。
“可能。笔迹可以伪造,只看那个判断真相的人愿不愿意信。”蔺晨说,“你父皇信了。因为他从心里害怕庭生,怕他要为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