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谁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是那个幻象!
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幻象就是不肯放过他。
这可是你自找的,萧景琰想。
欲念的狂潮再也不受控制,他吻在那只手上。
然后沿着那个人的手腕吻到指节。他将那个人的手指咬在嘴中,细细用牙齿研磨。
他想要得到这个人。
他想要吻他,从他的眉心吻到眼睛,吻到嘴唇,然后一直吻到他的胸口,那个心脏搏动之所。
他不能吻他,他知道的。
可是此时,万般道理都在塌方,理智高阁毁于一旦,被他胸口燃起的熊熊业火吞噬。
如果这只是他的梦,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吧。
他再次吻住了这个人。
他想要吻得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唇齿落下来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孤掷一注般的粗暴和绝望。
……然后让这个人眉心,眼睛,嘴唇都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萧景琰从未这样吻过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吻人的。
带着毁天灭地的火,热烈到想要把人灼伤,贪婪到想要把对方吞嚼入腹。
不过也许,他早就想要那么做了。
那一夜江心映月,金陵暖水流灯,他们在月下舞剑。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便想吻他。
那一日大雨滂沱,蔺晨鲜血遮面,他们在雨中并肩。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便想吻他。
也或许早在那个春日。蔺晨随春风而来,白衣飘飘,樱花落了他满头。
他见了他,便忘了世间的炎凉和哀愁。初樱的滋味就在他的唇上。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便想吻他。
佛说。
喜欢。自无来处而来。
欢喜。自无生处而生。
脑袋一片空白,胸口纠成一团,欢喜却像一笔狂草,泛滥了他那张还完全空白的纸页。
……神魂颠倒。
原来可以这样快乐的,萧景琰想。
快乐到让他的魂魄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和初樱一般飞舞着,化入了第一抹轻飘温软的春风里。
那样的快乐,他这辈子从未体会过。
那样的快乐……他觉得只要尝一次,然后就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也可以。
“蔺晨!”他在那个人的唇齿之间喃喃,“蔺晨……”
蔺晨。
蔺晨。
蔺晨。
他想一遍遍呼唤那个人的名字,肆无忌惮。
……无论几遍都不够。
可是然后,他突然想起来屈无双的话。
“你会很快乐的,殿下。”
不行!
我在做什么?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他对自己说。
可是他无法停下来。
他可以逃得了情丝绕,逃得了屈无双,却逃不过这个幻象里的蔺晨。
他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泛起酸楚的潮。
那潮水从心口涌起来,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直到他再承受不住,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半是快乐至死,半是痛彻心
扉。
情丝绕是如此恶毒的一种药,他想,竟然要让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快乐都变成罪孽。
而这种罪孽般的快乐,就像是一条蛆虫,已经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现在又钻进了骨头里,耀武扬威。
而那幻象中的蔺晨怔怔看着他,终于将他揽过来,轻舔着他眼角的泪水,轻轻唤他的名。
“萧景琰……”
萧景琰自嘲一般地笑了。
他突然想,他宁肯这辈子没有遇到蔺晨,那他就不会被一个幻象如此温柔以待,同时又如此折磨。可是他又不舍得从未遇到蔺晨。若是没有蔺晨,他
又怎么会知道他萧景琰也是一个可以爱可以恨可以不舍可以有七情六欲的人。
人生一世,爱恨情痴,即使是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如若没有体会一遍,他和没有活过又有什么两样。
可是,正是由于这份喜欢对他来说如此珍贵,他才不能让情丝绕亵渎了它。
那个幻象中的蔺晨抱着他,他挣扎了好几次,都无法挣脱。
有那么一刻,萧景琰的胸口涌起了一种朦胧的杀意。
他想杀了自己,顺便杀了这无可抑制的欲念,还有这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罪孽地狱。
看准了机会,他再次推开了那个幻象之中的蔺晨,拔出了随身的佩剑,一剑扎在自己的手掌上。
在无限的颠倒错乱之中,疼痛反而是最好的良药,让萧景琰的视野一下子聚焦清晰起来。
他痛得冷汗涔涔,却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蔺晨的幻象依然站在他面前,阴魂不散。
“你这都什么毛病?没事就往自己手上扎刀?”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跟蔺晨一模一样。
萧景琰靠在廊柱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已精疲力竭。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了。
当欲念的狂潮再次铺天盖地袭来,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抵抗的力气。
“你怎样才肯走?”他对眼前的幻象道。
而幻象中的蔺晨一边检查着他的伤口,一边叹息。
“我也想走啊,不过总得带上你,我才能走吧。”
其九 金陵乱
醒过来的时候,那微微一簇光亮就在头顶。
那是一盏晦暗不明的烛火,就燃在一间昏暗的陋室里。
内衣上全是汗,也不知是冷是热。
萧景琰吞了吞口水,喉咙是哑的,火烧火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