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睡,还饿得前胸贴后背。”蔺晨道,“再不给我口饱饭,我可就罢工了我……”
没等他说完,庭生立刻道:“先生,我这就去给你盛粥,顺便给你准备你爱吃的小菜。”
……然后一溜烟地跑着去了。
因为高热,萧景琰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尤其如此。
蔺晨看他在床上轻轻翻腾着,面色因为高烧泛起潮红,便给他额头上换了一条冷毛巾。
傍晚时分他给萧景琰重新施了一次针,然后又给他背上的伤换了一次草药。
蔺晨大概知道萧景琰少年时期便经常在外征战,但是直到看到萧景琰身上竟然遍布伤痕的时候,战争的苍凉和疮痍之感才深深咬住了他。
这次是旧伤外面又添了新伤,蔺晨脱下来他的血衣的时候,血衣已经被冻住了,尽管蔺晨万分小心,依旧是连皮带肉撕下来。即使在昏迷之中,那般
揪心的疼痛也让萧景琰忍不住皱着眉头,呻吟出声。
“嘘,”蔺晨说,“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萧景琰听不见,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给谁听。
但是有一点蔺晨倒是确实知道了:萧景琰就像是他抱起来那么瘦。
穿上衣服板板正正,像块巍峨不倒的铁板。脱了衣服,除了一身精瘦的肌肉就是骨头,竟然连一处看起来有福气的肥肉都找不到。
我是不是也该稍微稍微稍微那么再清瘦一点点,蔺晨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
让列战英熬了一下午的药汤,蔺晨算是给他喂了下去,但是没多久萧景琰又吐了好些出来,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
如果过了今天晚上高烧没有再持续的话,就算是熬过去了,蔺晨想。
他让列战英和庭生都早点回去了,他们两个呆在这里除了碍眼之外并没有多少作用。
他自己留下来守夜。没办法,谁叫他是医生呢。
累了一天一夜,到了后半夜,蔺晨有些迷迷糊糊地眯着了,结果又被谁的声音惊醒了。
……萧景琰又在高烧里呢喃什么。
蔺晨看他双眉紧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会儿叫“小殊”,一会儿叫“母妃”,一会儿又哑着声音喊“祁王哥哥”。
这做的到底是怎样一个颠倒混乱的苦痛梦境!
蔺晨摇了摇头,想着是不是要给他换一条毛巾,便去摸他的额头。
突然萧景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蔺晨!”
蔺晨被吓了一跳,以为萧景琰醒了,却发现萧景琰仍然双目紧闭,气息紊乱。
他居然是在梦里叫着自己的名字,蔺晨突然意识到。
你这家伙,你梦到我做什么?还连声招呼也不打,快给我付钱!
这么想着,有些好笑地摇头,蔺晨想要掰开萧景琰的手,却突然发现萧景琰居然握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呢,哪都不去。”
他轻声说着,也不知道对一个发烧发迷糊的人有没有用。
可是萧景琰却仿佛听懂了一般,终于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给静妃听的。
“到了第二天白天殿下的高烧就退了一半,第三天就基本退了,”他只是说,“目前殿下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还非常虚弱,暂时不能见风受寒,再多休息
几天就好。”
“那就好,蔺先生费心了。”
“但是他这身体刚刚才恢复一点,就嚷嚷着要起来为您查案,我给他摁到床上,他还不听话,硬要起来。我都差点准备叫列战英拿绳子捆他了,结果他
一下床就晕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磕在书柜上狠狠跌了一跤,这才肯让我重新把他拎上床去。”蔺晨说,“您说说,这牛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有蔺先生在,我放心,”静妃说,“先生一定让那孩子好好休息,无论什么都等他养好身体再说。”
“我知道,”蔺晨道,“只是……陛下只给我们七天时间查案,如今只剩下四天了,娘娘不怕吗。”
“怕。”静妃说,“这世上,本不是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关于这点,在祁王被赐死、宸妃姐姐自尽时我便已知道。”然后她笑了,“但是怕也没有用,不
如不怕。帝王家就是这样,恩情寡淡,起落无常。无论是同袍的兄弟,执手的爱人,血脉相连的骨肉,生生死死也不过是皇位上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她看蔺晨不说话,便道:“蔺先生是不是觉得帝王家特别无情?”
蔺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道:“帝王家有帝王家的无情,江湖有江湖的无情。”
“可是你爹逼你练剑,逼你读书,逼你学你当初觉得枯燥得要死的医术,但是你爹不会杀了你的母亲,逼死你的兄弟,”静妃沉沉道,“你爹也绝不会逼
你娶你不爱的女人。”
蔺晨突然想起,那日在碧玉山庄台阶顶上,清寒苍凉的晨光里萧景琰那个孓然的身影。
“当初陛下让景琰娶柳氏,便是为了平衡柳氏父亲在朝中的势力,”静妃道,“那个时候我曾问景琰是否愿意,景琰这孩子只说:全凭父皇和母妃做主。
因为景琰已经知道,他的父亲从不在乎他喜欢或不喜欢,愿意不愿意,那个人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江山。如果景琰说不愿,只会徒增我的烦恼。他不愿
我烦恼。”
仿佛追忆起了曾经,她叹了口气:“景琰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