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闻言,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仿佛意有所指的说了句:“知道便好···”
秦玉楼一愣,随即面上只不明就里的笑了笑,心中却纳闷,老夫人这意思是她往日里用的过于铺张浪费,鱼肉荤腥了么?可是她们霁修堂的膳食历来皆是厨房配好了送来的啊?
纵使这北方的口味菜系多少还有些用不惯,暗中正琢磨着该不该让陪房掌勺的私底下去露两手,给她打打牙祭,到底忍着没敢。
总觉得这老太太话里有话似的。
丫鬟们端来洗漱物件伺候主子们洗漱,老夫人全程一言不发,好像这洗手擦嘴是多么庄严要紧的事儿似的,起先没怎么注意,但细细观察,却发觉那老太太举手投足间好似颇有些章法似的。
只见口含漱口水紧闭着嘴内里轻轻鼓动,丫鬟端来痰盂,老夫人伸着手臂用袖口当着将漱口水轻轻吐出,随即,另有丫鬟端上银盆,只见老夫人将双手相互交握着轻轻置于银盆中,动作轻缓的搓揉、清洁手心手面,随即,将双手缓缓提起,轻轻抖擞两下,再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巾子细细擦拭。
一整个过程动作形如流水,姿势端正周重,未曾发出丁点声音。
瞧得秦玉楼心中微微咋舌。
其实原先秦老夫人跟前原也有位礼教严苛的教养嬷嬷金嬷嬷,据说原是由宫中放出来的,虽不是宫中贵人跟前的大红人,到底也是宫里头出来的,后回了元陵老家嫁人生子后便一直留在了秦家,秦玉楼几姐妹的规矩都是由这位金嬷嬷所教。
是以,秦家家世虽早已不比当年,但那言行举止间的礼仪做派在元陵一众世家家族跟前,那也是个绝无仅有的好。
可此刻,见了这老夫人的举止做派,秦玉楼恍然发现,原来由宫里出来的却不一定是最好的,眼下这位老太太,举手投足间姿态做派姑且不说,更为要紧的是,那一张一弛间无意中透出的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更令人由衷赞叹。
秦玉楼将老夫人一举一动皆瞧在了眼里,心里忽而一阵微妙,只不知这老太太往日做派便是如此,还是今日有意为之。
心中这般盘算着,面上却并未显,只自个亦是不漏痕迹的学着老夫人的姿态,秦玉楼本就是个聪慧玲珑之人,正经起来,还是蛮···呃···正经的,虽举止间尚且还做不到老夫人如那般炉火纯青,但也颇有些神似,能够上的了台面了。
老夫人似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待丫鬟们都收拾好,下去后,老夫人这才微微抬眼瞅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道着:“你母亲那里往后隔三差五去问候一二便是了,无须日日前去,你往后···就暂且留在寿延堂伺候罢!”
说着便由着翠柳扶着起身往里头里屋去了。
秦玉楼过了好半晌,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起身朝着老夫人的背影乖巧的道了声:“是,祖母。”
然而心中却是一阵惊诧,且一时尚且不知老夫人话中的“往后”是从明儿起,还是现在起,也不知那句“留在寿延堂伺候”到底是怎么个伺候法。
以往她在荣氏跟前,凡事皆是本着儿媳的本分,事必躬亲,婆婆在里头照看公公,关于公公的任何事儿那荣氏是一概不许任何人插手的。
秦玉楼便唯有伺候婆婆一人呢,每日皆事先亲自将早膳提前上好了,待婆婆出来,学着芳苓芳菲往日里伺候她那样亲自侍奉婆婆洗漱,婆婆用饭,她便立在身侧亲自替婆婆布菜,婆婆眼睛一抬,她便眼明手快的将菜色夹到了婆婆前头的碟子里,总之,将媳妇的本分可谓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至将婆婆伺候好后,这才回院里开始侍奉丈夫。
好在,在她强势、热情的攻势下,好不容易便将公公婆婆多年的生活相处习惯给打破了,前两日荣氏便由先前的隐晦提及转变为直接奉劝了,奉劝她往后无须这般劳心劳力,要她将所有的精心皆放在丈夫身上,伺候好丈夫便是了,至于这侍奉二老,每日过来请安问礼,心意到了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