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竖眉冷望,以为他在念叨什么不好的话,又是一个狠厉剑招刺过来,见惯了各世界美人却恰恰在这里失神了的他险些被刺伤。
如今,他又见到这人真正的样子了。不是娇弱幼小一碰就碎的少年,也不是僵硬冰冷的石头人。
“哼哼~”他低笑了两声,抬起脸来,眉眼弯弯地点头,发出了愉悦的声音,“嗯~如净道尊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被浓密眼睫遮住,透出来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目光中,似有轻佻的沉醉,倒映着被睫毛切割成无数浅色碎片的人影。
被他这样注视着的那个人,生来就坐拥着世间无数人的渴望与景仰。他只是看谁一眼,谁便死了。
姜如净浑身说不出的舒适,四肢仿佛浸润在温泉中,僵硬了一千二百年的ròu_tǐ中,血液开始流动起来,为这冰冷的躯体带来温度与生气。
他轻轻呵了一口气,抬起双眼,眸中不经意坠落满地风华。
却见李猎笑嘻嘻道:“如净道尊你还没告诉我呢,对这具躯壳满不满意呀?”
姜如净站在那里,神色冷淡,霜色长袍微微翻动,上面流光隐动、咒文不断流窜,在泼墨的发丝中掠过,不惊起一缕发梢。
李猎笑了一声,收了那副调皮样子,神色变得慵懒,道:“如净道尊这是要反悔了。”
姜如净缓缓祭起一把雪色飘红的长剑,剑上刻着两字“婆娑”,却不是他那口本命飞剑“道真”。
那剑早断了,现如今,正收在他这具躯体的乾坤袖里。他不曾想到,李猎不仅把他的躯体带过来了,还连他那些法宝和玩意儿也一并带来了,能携带这么巨大的力量,比之自己,可真是如望山巅。
李猎见他祭出长剑,神色间现了几分阴霾,“没想到如净道尊也会用这种女人用的剑了。”
姜如净哪里还会不知道他存心讽刺自己,当下一声冷笑:“剑者,在乎人,而非器也。”
“哦?”李猎神色淡淡,“如此,倒是我肤浅了。只不知如净道尊出尔反尔,能心安么?”
“呵!”姜如净挑眉冷笑,眸中一片雪窖冰天,“你当我如你一般?”说着,长剑一荡,一招“片雨飞花”使出,霎时间狂风大作,数十道晶莹剑气从四面八方凝结而来,汇成一股水红色的长绳,姜如净掐了个法咒,那长绳便瞬间分做了上百股,编织成一张大网,朝着李猎铺天盖地而去。
“片雨飞花……”李猎哂笑,“你拿我教你的术法来斗我?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法修……咦?”李猎脸色微变,抬手祭出一樽小鼎,清喝道:“起!”那指头大的小鼎瞬间变至一头牛般大,悬至头顶,形成了一个暗黄色护罩。
片扑在了那暖黄色护罩上,竟刹那间将那张护罩绞得粉碎,李猎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手中极快地掐了个法诀,“方圆盾!”随着话音,一张澄黄明亮的护盾罩在了他身上,片碰到方圆盾,挣扎了几下,便消散于空中。李猎抬头,沉吟道:“如净道尊果然天纵奇才,竟能将法修招式转化为剑修招式,狠辣干脆,我若以为那只是区区一张网,那才是着了你的道了。”
姜如净对他能化解自己的招式,也不意外,戚戚然一笑,李猎正奇怪,心头忽传来一阵不安,身子在瞬间朝着被莫如凛的剑招轰开的缺口飞了出去,在他身后,楼层片片瓦解,缓慢坍塌。
[常规套路不是应该打到最高层吗?]二号弱弱地开口。
[自从你跟了我,见过多少次常规套路?]李猎脚下踏云,飘飘然伫立高空,眼神貌似漫不经心地飘向尚立在坍塌的佛塔之中的姜如净。
只见那人容颜宛若皎月,神情却似冰火,纵身一跃便朝着自己攻来。
[这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小混蛋!]李猎在脑海中轻哼了一声,如此骂道。
二号没理他。
一千二百年,姜如净终于又重新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他忽然间有些懂故非了,对于战斗的渴望,能让一个人将其他事情统统抛开,只想战他个酣畅淋漓!
正好,对面是他恨之入骨的人。
两人当时就在空中开战了,一个长袍翻飞,一个黑发飘扬,剑光与术法交错,在佛塔缓慢倾塌的背景下显得无声而惊心动魄。
阿叉摩罗正在百层佛塔的定楼,额心贴地,虔诚跪下,口中轻轻念着祷文,神色庄重。
前方供奉着三座佛像,佛像之下是一个乌木小龛,和一串纯黑佛珠,那是最纯净宛如深渊的黑,却让人仿佛看到西方极乐世界的无上佛光。
“汝我同气,情均天伦。当初发心,于我法中,见何胜相,顿舍世间深重恩爱……”
“轰——!”
佛塔传来剧烈的震荡和轰鸣,阿叉摩罗犹自叩首,口中经文稳定,“……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佛塔在一阵细微震动后,开始缓慢倾塌,阿叉摩罗犹自叩首,口中经文稳定,三尊佛像、盛放舍利的小龛和那串乌黑佛珠稳稳不动。
佛塔开始下沉,飞檐挂角不断碰撞、从高空率先坠落下去,阿叉摩罗神色恬静,犹自叩首,口中经文稳定。
“诸佛如来,语无虚妄。若复有人,身具四重十波罗夷,瞬息即经此方他方阿鼻地狱,乃至穷尽十方无间,靡不经历……”
《楞严经》十卷念罢,佛塔已倾塌完毕,深陷地下,经书佛像倒了一地,珠石黄金散落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