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闵棠的首肯,杏儿感激地给闵棠磕了三个头,抱着十三公主离开清运宫前,杏儿回头看了一眼这高深的宫门,以及在那里面躺着,她再也看不到的人,默默拭去了眼中的泪。她不能哭,万一贤妃嫌她晦气不让她照料十三公主怎么办?十三公主可是娘娘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了,用性命换来的,闪失不得。娘娘不在了,她得代替娘娘守着十三公主长大。
入住重华宫的第一夜,杏儿极不习惯,十三公主刚刚出生,饿了要哭,尿了要哭,不舒服了还要哭,等哄着十三公主不哭了,杏儿才敢背着人偷偷哭。她想苏婕妤,她想她的姑娘。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十三公主,要是没有十三公主,她的姑娘根本不会死。追封德妃有什么用,人都去了,什么好东西都享用不到了。杏儿抱着十三公主来回走动,嘴上轻哼着小曲,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她家姑娘当初就不该进宫来,表公子多好的一个人,虽然和姑娘之间一直守着礼,可杏儿就是知道,表公子和姑娘互相爱慕。表公子看姑娘时,眼里心里全是姑娘,根本不像圣上,有时候看着姑娘好像在看另一个人。姑娘这么好,圣上还不好好待姑娘,姑娘太不值得了。
杏儿越想往事,眼泪掉得越凶了。怀里的十三公主睡熟了,完全感知不到杏儿的悲伤,以及她丧母的苦痛。
杏儿将头凑近十三公主,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好像苏婕妤还在她身边。可是苏婕妤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杏儿摸过一把,苏婕妤的身体都变凉了,硬了。
“姑娘。”杏儿忍不住低喃,压抑着哭出声来。春花不放心十三公主的情况,过来时碰到的就是杏儿抱着熟睡过去的十三公主哭的情形。
也许是杏儿太伤心了,当春花给予她一丝安慰,杏儿好似找到了可倾诉的对象。将她那满腔的悲伤与愤懑一股脑儿对着春花倾泻出来。
第二天,闵棠听着春花转达昨夜杏儿抱着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再生长叹。
她一直奇怪,苏婕妤为何要将五庄观的事抖出来,让苏家跌落泥潭里。却不知,苏婕妤还有不输男儿的破釜沉舟之勇气。
苏尚书这一支,自苏尚书开始,就烂到根子里了。苏殷的事,仅仅是苏家腐烂败坏的冰山一角。德妃在世时,苏家便倚仗权势鱼肉百姓。德妃的父亲,也就是苏婕妤的大伯父,利用职权之便,在任上盘剥民脂民膏,欺男霸女,闹得民怨沸腾。若不是苏尚书替他压下来,朝中又有德妃在,苏婕妤大伯父头上的官帽早就丢了。
苏婕妤的父亲是苏尚书原配夫人的幼子,生性胆小,供职于翰林院,不被苏尚书所喜。所以那一年苏殷在五庄观玷辱了苏婕妤的表姐,苏尚书也强行将此事压下。苏婕妤的母亲因为这件事与她的父亲大闹一场,苏尚书为了维护他一家之主的权威,给苏婕妤的父亲两名美妾,警告苏母。苏父不敢推辞,将那两名女子收房,没多久,其中一人便怀上身孕。只可惜,那孩子不满三个月就没了。苏父耳根子软,听信美妾之言,以为孩子掉了是苏母动的手脚,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没给苏母好脸,苏母受了委屈,生了一场大病。也就是这场病,拖垮了苏母的身子,让她后来在生产中丢了性命,只留下一名嗷嗷待哺的孩子。这个孩子便是苏婕妤嫡亲的弟弟。
两年后,苏尚书为苏父挑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苏父续娶,继母很快有了身子,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如果德妃不死,或许苏家还不会那么慌张。为了继续保证苏门荣耀,苏尚书想到了他的第七个孙女。苏尚书不顾苏父已为苏七议亲,将这个与德妃长相相似的孙女送进宫中伺候圣隆帝。
苏七从前的确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可当她年幼丧母,不得不护着弟弟时,已舍弃了那份柔弱。当她命人盯着五庄观时,胸中谋划初成。进宫,她脱了苏家那个泥潭,可她的弟弟还在那里。继母往日待她们不错,继母所生的孩子,也是她的弟弟。她不能看着她们在苏家这艘烂船里一起沉下去。所以,她必须在船沉之前将其砸烂了,哪怕身染泥污,也好过丢掉性命。
所以苏婕妤挑起凝香对她的不满,假装有孕引凝香上钩。却不知她是真的怀上了,凝香出手,苏婕妤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不过那一回,苏婕妤也成功揭去了德妃的假面,凝香是德妃的心腹,德妃的事凝香都知道。她那个堂姐可不是心善之人,若能撬开凝香的嘴,德妃曾在圣隆帝心里有好,假面掉了后圣隆帝就会有多厌恶。果然,自那以后,圣隆帝很少过来清运宫,即便在翊坤宫里看到她,也选择视而不见。她终于给苏家揭去了最后一重保护符。
或许是老天垂怜,苏婕妤正愁无处下手时,有秀女在五庄观死了。苏婕妤意识到机会来了。从五庄观着手,正好借机除了苏殷,给表姐和那些姑娘报仇。苏尚书那里,最多定一个包庇罪,罪不至死。苏家没了苏尚书这个最大的盾牌,再想作恶,也得收起爪牙。
那一段日子,圣隆帝喜欢到各个宫里歇息,苏婕妤打听到了圣隆帝到重华宫歇息时,便匆匆带着杏儿赶到了重华宫。苏婕妤那番话与其说是给闵棠听的,倒不如说是给圣隆帝知道。
圣隆帝不负苏婕妤所望,在听了她那番话后,果决地处置了五庄观、苏殷和苏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