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池点了下头,“来了这么多人,总也得要安置的……”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哐当哐当”几声的给打断了。原来是外头的风太大,将虚掩着的窗户给吹开了。
屋中唯独张岐资历浅,他也是再自然不过的起了身,去关那窗户的时候又顿住了动作,继而朝着屋内道:“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王爷,罗小姐还在外头等着——”
“叫她不必等着了。”裴池拧了拧眉,目光却是没朝着外头看一眼,只垂下眸看着手中密信。这上头写着沈括此行是为了永年城军械案来的,并州产铁,此地素来为朝廷冶炼军队兵器。然而,这两年前却闹出朝廷御制兵器流入外族的事端。两年前的这桩军械案才刚被爆出来的时候轰动一时,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裴池的手指微微一动,这事……怕还是皇上的意思。
不一会,刚才出去传话那人重新又进来了,手中还提了个食盒进来:“罗小姐说,殿下喝了这汤水她就即刻离开……”
话还未说完,裴池就已经打断了他:“出去——”
那人再不敢多言,径直退了出去,张岐和傅老两个则是互看。罗将军的这女儿对殿下是什么心思,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张岐想了想,还是在这事上开了口:“王爷,罗将军在流民一事出力颇多,罗小姐既然……”这样的话,该他提,却也不该他提。张岐是王爷麾下幕僚,自问应当要给王爷谋划一切有利之事。就比如这罗绛容,她既然是这么一个心思,王爷为何不将她收了,也好能安了罗将军的心。
只是他的话并未能说完,坐在书案后的裴池已经用微寒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单单是这么一眼,张岐便已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垂下眼睛决计不敢再说。
直等天黑了下来,裴池才揉了揉眉心,带了几分疲倦之色:“散了吧。”屋中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外头才有人进来回话,“王爷,刚才魏大人身边的王副将来求见,说是王妃到了。”那人复述着这话,自己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语气。王妃怎么会来,王妃不是应当在雍州的王府么?
裴池方才觉得有些累,眉宇紧皱的闭着眼,此时闻言豁然睁开,脱口问:“人在何处?”说话的功夫,他人已经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径直馊チ恕
侍卫疾步追了上去,“已经让太守周夫人安排了住处。”
议事楼外漆黑一片,唯独前头不远处有一点光亮。罗绛容已经等了几乎一个下午,以为还要等下去,谁知意外见到了裴池,欢快着上前:“三哥哥。”她见裴池脚步不歇,便又追着跟随他走,语气轻快又带了忐忑。“三哥哥,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裴池没有应她这话,隔了片刻才道:“怎么还在这?”。
这疏淡的语气在罗绛容耳中变得低醇清朗,暗中欢喜她来了这些日子 ,终是有些效果了,真是不枉费她花这样多的时间和功夫。再一琢磨,罗绛容从这话中体会到……他还是关心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关心她为什么不早些回去呢?
“我亲手炖了汤,三哥哥你尝一尝好不好?”罗绛容要跟上裴池的脚步极为费力,何况她自己手中还提着食盒。
“你往后,不必花心思在这上头。上回的事你知道错了便好。“裴池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
罗绛容根本不觉得自己上回有什么错处,可碍着裴池的面,她再怎么不服气,也只好忍下来。“三哥哥要真是不生气了,那就喝一口我亲手熬的汤好不好?”
裴池心中惦记着那人,一心想快些见到她,此时既没闲工夫也没那耐心,言尽于此便抬步离开。
“……三哥哥。”罗绛容好似不可置信,看着裴池离去背影,她目光里渐渐被漫起了水雾。伤心之下连着手中提着的食盒也掉落在了地上,那熬得又白又稠的汤被打翻了一地。她忽然想起了之前遇见辜七她说的话,没成想还真是被她说中了。
罗绛容脸色青白交错的看着前方出神——其实这会,她心中再清楚不过裴池现在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罗绛容其实很羡慕那位镇国公府出身的辜七,羡慕她的容貌,她的出身,似乎她什么都要比自己更好,甚至是那道赐婚。如果她有那道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