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婷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却没有人回答她,沉默了半晌,林岚之叹了口气道:“婷婷,这与你无关……”
“上上辈人的事情,她就不需要知道么?”寒澈打断林岚之的话,脸上是少有的认真神色,“你以为,什么都不告诉是对她好么?她总是要知道的……”
“可她还是个孩子!”
“江未眠上飞云台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大。”寒澈看了看露出坚定神色的女孩,道,“你该相信她的,阿岚,你当年是为了什么送出的赤炎鞭?”
林岚之一窒,继而露出不忍神色,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他虽不很了解寒澈,寒澈却真的很了解他。
寒澈问孙婷婷:“你真的想知道么?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有勇气承担么?”
这样的问题对一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来说还太过沉重,可是孙婷婷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寒澈又露出了笑容,说话也柔和了些:“你该知道谭家两百年前无故失踪,却又突然出现在此,你刚刚也见到了周庭几个同他们打架,你不如去问一问,周庭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孙婷婷咬了咬牙,她走近周庭,周庭虽被困在阵中,却忽然暴躁了起来,白色的瞳孔“瞪”着孙婷婷,发出嘶吼,孙婷婷后退了一小步,脸色苍白,甚至声音都是不稳的,但是她努力的提高声音问:“你,是……你们杀了谭家的人么?”
虽不情愿,但是周庭上下晃了晃身子。
孙婷婷定了定神,第二个问题的声音又大了些:“是……我太外公杀了你们么?”
周庭仍旧上下晃了晃身子。
“我太外公杀了你们,是……报仇?”
周庭左右晃了晃。
“怎么不是?你们是谭家的仇人,那你们也就是我太外公的仇人啊!怎么不是报仇!”孙婷婷语气急促,她这连串的诘问,也不过不想听到自己害怕的答案。
周庭先是上下晃了晃,然后左右摇摆着逐渐发怒了起来,他用手砸在地上,寒澈连忙用真气维护阵法,周庭又吼了一声,他用手又刻了一个字:仇,只是他这下并未完,想了一会,他又缓缓的补了一个字:骗。
“什么意思?”石上写的词并不相干,孙婷婷明显不能理解。
周庭在石上又写:江离指示灭谭。
“什么?!这不可能!”孙婷婷脸色复又惨白,颤抖着身子,她其实大可以指着周庭痛斥他说谎,可是她没有——这样太难看了。从懂事起,娘亲就告诉她,很多事情,也许和她所知道的并不相同,因为不愿接受而拒绝承认是极其懦弱的。
孙婷婷记得,自幼时起,所听到的,关于江家的始祖的传闻,总是很好的,他侠义,不受约束,是白手起家创立了江家的大英雄,有包容万道的心胸。可这个人却在告诉她,一个不一样的外太公,这个外太公,指使别人灭了自己妻子的亲族,然后又杀了那些人灭了口,到底哪个才是她的外太公?
依稀记起,自幼时懂事起,母亲拉过她,问过她一个问题:“婷婷,这世上,即便修仙者也与凡人无二,甚至诸多事上还不如凡人,也会嘴脸丑恶,因一己私欲残害他人,而修道者的本事比凡人高,这也显得他们远比凡人来的更加可怕,所以这之后的路,是否修仙,都由你自己选。”
母亲于诸多事上,看来总有些冷漠,即便对于哥哥江未寒,也多见冷嘲热讽,母亲说,这便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不……不是的……”孙婷婷抬头看向寒澈,希望从寒澈那里听到同样的否定,可是寒澈不说话,林岚之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说到底,这样一个不能思考的死物,为什么要骗他们。孙婷婷很难过,她觉得一直以来她所知道的江家和真正的江家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的眼睛涌出泪水,因为还是个孩子,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握了起来,她抬眼看到柳子渔牵着她的手,努力对她扯着笑容,虽然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一直大胆的祁瑶也站在她旁边,却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犹豫着想要抱抱她,秦笙摸了摸她的头,林念宇抿了抿唇,嘴里嘀咕着“真丑”,却也站到了她的边上。
“哇呜”一声,孙婷婷哭的更凶了,比起这四个小辈的无措,滕羽就显得镇定许多,他靠近周庭,见他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抽出佩剑,他问:“即便江离已经死了,你们对他的怨念也很难消退吧?”周庭爬起来,以蛮力摧毁着法阵的束缚,滕羽面目冷然,他认真而慎重的,一张张在剑上贴满符咒,然后毫不拖沓的往周庭身上刺去。
滕羽自母亲死后,就怀着一定的觉悟活下去,他珍爱生命,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心软,什么时候却必须下狠心,他前生虽只活了十八年,但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不是为了江家,只是为了当年那个心思纯净坚强勇敢的女孩,而孙婷婷,他也很喜欢,也所幸,林望之没有阻止他。
“不要!”稚嫩的声音响起,孙婷婷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眼睛也肿肿的,因为之前哭得太凶,她仍然一抽一抽的,眼泪也没有止住,可是她仍然走向周庭,眼里是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那时候,她对母亲说,她要学术法,她要修炼,她要变得同母亲一样厉害、威风,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是江家……对不起……你,你怨、你恨,我都会记得。”孙婷婷断断续续的说着,小小的个子直视着对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