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司念完全没来得及闭眼，就看到了那个场景。

这一景象从那天之后，常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携带着巨大的愤怒、恐惧和对人性之恶的极致想象。

但当时的她，只是站在原地，彻底地愣住了。

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蜿蜒流过沙土，将沙地染成刺目的红，愣愣地看着一只还带着金色美甲的手指掉落在血泊中，愣愣地看着飞奔回来的奕连州猛然放出巨大的威压。

奕连州将她一把抱紧在怀中，用精神力为两人的意识海竖起共同的屏障，将司念的五视觉听觉嗅觉隔绝在外，只留下触觉。

就好像一瞬间失聪失明，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脑子也转得愈发迟钝，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念想起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在受到巨大打击时，人的身体机能可能暂时瘫痪。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情况。

因而，每每回想起那个时间，司念都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奕连州温暖的怀抱。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奕连州的怀抱，给她依靠，像一座温暖的孤岛，漂游在绝望的海洋之中。

她脑海中闪过自己进化妆间时，看到的场景：

几个女孩子正互相嬉笑着争抢一条短裙。

她们的笑容非常灿烂，显然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毫无所觉，显然，那位魔神欺骗了她们。

她们只知道自己要来参加一个格斗，也许还为此训练过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格斗上出人头地。

而这个格斗，魔神的属下告诉她们，只要她们按下求助器，就能受到救助。

却没想到是那样的救助。

一百九十六条鲜活的生命，就被迫结束在这样荒唐无聊又恶心的一件事情上。

她们之中，有些人可能怀着明星梦，有些人可能是下三滥却野心勃勃的底层，有些人可能来自其他星球过来旅游，更有些人可能已经在这里结婚生子。

她们是女儿，母亲，朋友，邻居。她们会欢笑，会流泪，会做很多事情，更会付出真心去爱。

司念能感受到，她们的血液在不远处喷洒出极强的热量。

宣泄着对这丑恶世界的一切不甘，叫嚣着这可怕命运的一切不公。

而司念知道，时光无法倒流，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等她终于从占据了脑海的悲痛和绝望中挣扎出来，就看到奕连州已经用哨兵威压化作巨大的冲击波，打向看台上所有观众。

那好几万个在看到血迹后极度兴奋、看到死人时欢呼喝彩的邪恶观众。

观众们被冲击波打得歪歪斜斜，许多人倒在地上，被别人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

机器部队冲了上来，开始围攻她们。司念的护盾被百灵撑得牢牢的，挡住了绝大部分攻击。

奕连州就站在司念身边，全身紧绷做出战斗姿态，眼神沉郁，用精神力猛然凝聚成无数支利箭，冲向每一个机器人。

看台上的观众早已疯狂喊叫着往外逃跑，看别人死时他们幸灾乐祸欢欣雀跃，现在轮到自己了反而开始惜命，争先恐后地涌向出口。

广播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男声说：“两位小姐，请不要扰乱秩序，跟着我们的机器部队离开场地，魔神大人在等你们。”

司念听到这声音，魔神两个字刺入她茫然失措的神经中枢，陡然激起她的愤怒。

百灵转头看她，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眼神里透出惊讶和敬畏。

司念睁开眼，缓缓环视四周，眼神平静、冰冷，又带着宛如神明的悲悯。

悲悯这芸芸众生，陷在名为兽性的监牢之中，这个斗兽场，最适合做他们的坟墓。

她心里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

眼睛缓缓转动，被她视线接触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观众、工作人员还是其他不明身份者，立即都感受到了可怕的头痛。

从百灵的角度看去，以司念的身体为核心，刮起了一阵蓝色精神力的龙卷风，以她的视线为触角，蓝色精神力化作巨龙，化作蝰蛇，化作藤蔓，化作利剑，朝每个人脑海扎去。

“司念！停下来！”奕连州察觉到了司念的异样，她一个爆发将机器部队全部扫翻，转头对着司念大喊。

“你这样会透支精神力，让意识海崩溃的！”奕连州一边喊，一边将自己的精神力赶忙输入司念意识海，帮助她填充。

一般来说向导们的精神力比同级别哨兵的精神力更加珍贵，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恢复起来比较慢，且直接作用于目标脑海，效果也更强大。

司念以前用精神力都是有节制的，会掂量着用，今天却是因为这种血腥的刺激，完全不想停下来。

她想让所有为这件事喝彩过的人，尝一尝那些女孩子濒死的滋味！

可能，她的精神力不能直接杀人。

但让人直接感受死亡，却比猝不及防地杀人更加痛苦可怕。

有近一万人已经逃出去了，剩下的几万人，全部都在司念澎湃无差别的精神力攻击中，直接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

疼痛、无力、崩溃、疯狂……

看台上，无论之前多么光鲜亮丽的人，这时都已经倒在地上，眼中流泪，脑海剧痛，全身抽搐，绝望地弹动。

司念一直张开着的眼睛渐渐布满了红血丝，她不想停下来，但她也听到了奕连州的话。

“小司念，你不要害怕，停下来，这些人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