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靠得太过明显,宋顾追把他当成弟弟,他便也只能当自己是弟弟。今后如何他不能想太多,救他这件事算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了,这事今后不能说,也不能让人知道。
晕晕地依偎着,严严密密没有半点的寒风,他随着宋顾追一路下了山。
岑家地处北朝,临近的风景必定是冰雪连天,白茫茫一望无际,与南朝的温婉柔和不同。他的眼睛看不见,可是耳边那呼呼的风声却也刺激得紧,嘴角忍不住弯上来。
不多时风声停了,周围温暖许多,隐约听得到烧着柴的火星嗤嗤声。他们像是走进了什么院落里,几个人迈着小碎步子很有规矩地走上来,恭敬道:“宋先生。”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三四十岁的妇人,听起来不是仙家的弟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仆役。
“这是莫公子。” 宋顾追把他放下来,软软的,似乎是床铺。
站着的人又齐声叫:“莫公子。”
莫仲贤只觉得没由来的有些不安,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言不语地坐着。他看不见宋顾追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呼吸也有些微乱,缓缓说道:“这就是你们今后要照顾的人,日常饭菜、穿衣洗浴都不可怠慢。”
“是。”
莫仲贤只觉得头里面生生一阵急痛,像是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拉住他的袖子。宋顾追没有理他,轻轻把衣服挣开了,对仆役们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宋大哥,你是要做什么?” 门关上,莫仲贤慌张地在床上乱摸,似乎是想要支撑着下床。
宋顾追往后退了几步,站着离他约莫两尺开外,面无表情地说:“关灵道那天被人暗算,是你下的手。”
莫仲贤的眼眶一酸,下意识地咬着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为什么?” 话一出口他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的心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管是为什么。我夜里什么都不知道,你身体不便,因此利用我来为你做事。”
莫仲贤从没像现在这么激动,眼睛酸痛得更厉害,连身体也忍不住发着抖。
“我本来不想怀疑你,可是前天我在门窗上拉上了一根头发,想看看我究竟半夜有没有推门而出。次日清晨头发断了,你却说我夜里没出去,因此我下了山,仔仔细细来来回的路上找蛛丝马迹,竟然从花彩行那里查到一件事——关灵道出事的那晚,大家都在忙乱的时候,有个花家弟子无意间看到我深更半夜把一样东西扔在了山谷里。”
莫仲贤抱着膝把头埋起来。
宋顾追从桌上的包袱里拣出几块红色的碎片,放在莫仲贤的床上:“我在山涧里找了两个多时辰,找到这么几块碎片。这些碎片我倒是认得,是紫檀宫里颜無用来炼魂的炼魂塔——为什么半夜三更我把这东西丢下去?”
“宋大哥——” 他哽咽起来,又伸手去抓他的衣袖。
“炼魂塔是魂器,道修的灵气修不好,惟有用魂气才能让它恢复原样。攻入紫檀宫时这塔已经毁了,三宫主让我把碎片留在身边,以后有机会查炼魂的真相。只是想不到我疏忽了,不曾预料到你会做这等事。”
“宋大哥,我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我真是有、有——”
“有苦衷?” 宋顾追漠然看着他,“什么苦衷,让你能什么都不管,将关灵道的魂魄引出来,让他在炼魂塔里遭受生死煎熬,出来时险些被人杀了?”
“我、我是为了——” 说到这里又说不出口。不该是这样的,关灵道的事本来就该谁也不知道,宋顾追的问题也迎刃而解,现在该怎么办,说出真相来还有用么?
宋顾追见他只是掉泪不出声,越发心灰意冷,垂下眼道:“你不必说了,就算你是为了救我的命,也不该对关灵道暗算出手。你对他做出这等事,我今后已经再也信不过你,更不能带你回上清宫。我在这院子里安排了仆役,会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今后留在这里吧。”
什么?莫仲贤只觉得心痛难耐,急急地拉着宋顾追的衣袖:“宋大哥,宋大哥,你别这样,别把我扔在这里。我今生没有别的盼头和念想,宋大哥,你原谅我一次,今后我再也不敢——”
宋顾追倏然抓住他的领口,声音隐隐带着怒气:“原谅你,原谅你什么?今后再也不敢,你真敢说这句话?我本来觉得你了解我的为人,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对我半点也不明白。你的性情就是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只顺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要是让你重新选,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害关灵道?”
莫仲贤不再说话了,只是低低地哭。
“该原谅你的不是我,我只是对你灰了心。” 宋顾追默然后退了几步,“上清宫容不下叛徒和奸细,就算是饶人不死,也必定要驱逐出去。上次上清出了叛徒,结果害死我一位点头之交、敲声的亲生兄长,老宫主亲手将他杀了。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莫仲贤,你我缘分到此,我没办法让个随时会害自己人的人留在身边。”
上清早有流传下来的古训,上清要亡,必定是从里面开始的。他当不起这个罪人,也没办法再相信他。其实心里并不恨,却空荡荡地很是灰心。这少年对他再好,也永远不可能真正与他心意相通。
关灵道幸好没死,真要是死了,他实在对不起十几年来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计青岩。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