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青岩闻言没吭声,把他放开,不发一言地站起来。关灵道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揽着他已经是出了格,一脸尴尬地笑着,向花落春正色道:“花家主。”
“你见到了什么?”
“花家主所见的画中之人,是个身穿红衣的男子?”
花落春的双目如电,呼吸却微有些浮动:“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却是个魂力不足半通透的影子,飘飘荡荡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这话要是跟花落春说了,他势必要逼着自己寻求对策,可他现在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花落春听了怕是要不高兴。
“画中灵气消退,他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因此没力气出声。” 关灵道看着花落春的脸色,“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如何为古画延续寿命。”
他清楚这古画里的男子多半已经没了救,但画中人不死,花落春可能不会杀他,画中人死了,自己却是死路一条。
“他说什么了?” 花落春坐下来低头喝着茶,脸色看似不在意,声音却有些起伏不定。
关灵道的额头渗出细汗,倘若他说出真相,说自己不晓得如何如何救他,就成了个无用的人。但要是随口胡说,花落春洞悉人心,他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断然不能随意撒谎。
“他说,画里寂寞,时不时想起花家主。” 俗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死马当成活马医,只好先说几句他爱听的。
果不其然,花落春端着茶杯的手微抖。“他气色如何,脸色是不是还时常发白?”
关灵道的心头黯然:“气色有些不佳。”
花落春又低头喝了一口茶,呼吸却还是难以平静:“我上次教他的聚气心法,他有没有时常修炼?”
“有,每日都修炼。” 关灵道说。
倏然间,一阵猛烈疾风袭来,关灵道只觉得自己的颈项被人生生掐住,脚底划着地面不住地后退,呼吸不顺,混乱不堪地以后背抵住冰冷墙壁。花落春阴沉的面孔近在咫尺,双目血丝充斥,手指深深陷入他喉间的肉里,直把他的骨头掐得作响。“你胡说,我根本没教他什么聚气心法。” 他的眼睛像在看一个死人。
关灵道在心里骂了花落春八辈子的祖宗,满脸紫涨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怒目而视。花落春的手轻轻一动就能扭断他的脖子,这时候就连计青岩也不敢做些什么,在他身后屏住呼吸冷声道:“花家主放开他。”
花彩行也强自镇定地低声劝着:“家主,家主三思。”
“你敢骗我。” 花落春的手骨咯咯作响,周身煞气如淡淡黑雾般散出,把个院落也弄得愁云惨淡,“他究竟是怎么了?”
关灵道艰难地闭上眼又睁开,嘴角微勾,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无声的字。
“你说什么?” 花落春眯起双眸。
关灵道又勉强笑着说话,却还是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花落春的手一松,把他放开了:“你刚才说什么?”
关灵道手支着墙壁咳嗽,又不清不楚地说了几句,花落春越发不耐,拉起他的衣领道:“说清楚。”
关灵道笑着看他:“我说,我不想告诉你。”
花落春的脸色倏然变冷。
“花家主也知道我是魂修,无牵无挂的,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花家主要杀我也好,要折磨我也好,我这些年来并非头次受折磨,这次也不会放在心上。我的天性就是如此,别人对我好,我十倍百倍地报答,要是别人使蛮力逼迫我,我也只好说声你去死。如今唯有我知道那红衣男子的境况,唯有我知道如何救他,花家主想要我尽心效命还是一死了之,全凭花家主说了算。”
花落春咬牙望着他,忽然间以眼角的余光看了计青岩一眼。
这一道目光引得计青岩和关灵道同时一动,关灵道忙不迭地咬牙说道:“你要是敢动我师父一下,我叫你那红衣男子死在画里,永不得跟你相见。”
花落春冷冷地看着他:“救他。”
关灵道冷笑了一声:“花家主有求于人时,给人的恩惠就是让人活命么?”
“你救还是不救?”
关灵道默然望着冰冷不动的计青岩,心里面忍不住又有些着急,他随口胡说自己能救他,但是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知该怎么办?
正在暗地里想法子糊弄,忽见一个花家弟子从院落门外走进来,低声说道:“家主,归墟神宗传来消息——”
“有什么消息改日再说。”
“是。” 那弟子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退下去了。
关灵道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古画,忽然间生起一念,问道:“我兄长说,紫檀宫也有幅古画,是颜無老鬼的打坐修炼之处?”
“是又如何?” 花落春蹙眉,“那幅画的禁制不强,听魂者大都可以进入,除了个修炼的水池别无他物,是个空空如也的所在。”
禁制不强,则说明颜無的魂力低下,只能阻挡魂力不高的人,远远比不上红衣男子的厉害。
关灵道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自己却也说不上来,说道:“我想进去看看,那幅画的寿命不短,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
花落春望他片刻,低声向花彩行吩咐了几句,花彩行进了内院,少时从里面取出一幅古画来,挂在墙上打开。这画黑不隆咚的,远远比不上红衣男子画得秀美,关灵道皱眉端详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心道画如其人,要多难看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