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墨拿帕子给她接着,陈若弱却拒绝了,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很干了,拿在手上都脆生生的,生怕捏碎了边角,再包到帕子里,一个不小心,那就全没了。
“这个院子这么大,怎么就种着一棵树?那些房间看着都挺漂亮的,为什么没有人住?”陈若弱眨了眨眼睛,问道。
闻墨在镇国公府待的时间很久了,听了她的话,立刻就笑了,给她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客院,末了,又道:“府里四五个客院呢,听说原先这个院子就是周相爷在我们老相爷门下做学生的时候住的地方,这棵银杏树是前朝的东西,上头被国公爷和周相爷刻过字。”
陈若弱一听,连忙靠近了树干去看,可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被刻字的痕迹,闻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夫人怎么想的呀,周相爷相国都做了那么多年了,还是学子那会儿刻的字,早就该长上啦!”
陈若弱鼓着嘴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脑子总是木木的,她听说怀孕的妇人因为把大部分的养料都用来供养胎儿的缘故,自己就会不够用了,她觉得这个应该是有道理的,所以……莫非还得多吃一些?
想到刚才的一顿美味佳肴,即便这会儿肚子还隐隐胀得慌,陈若弱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对那个捡来的老头的好奇就更大了一点,她师父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御厨,做出来的菜有才和这个老爷子的味道差不多,要真是普普通通的民间厨子,那起码得是一方名厨,厨子这样只要手艺足够,那就一招鲜吃遍天的行当,又怎么会落魄到这步田地?
陈若弱在院子里走了走,原本想去房间里看看,却见上头挂着锁,闻墨还要去找外院的管事拿钥匙,被她拉住了,“我就是想看看,进不去就别折腾了吧,哪有那么费事的。”
为了表示自己不想看了,陈若弱转身就走,她这会儿肚子也不那么胀了,简直感觉自己健步如飞,可到底想着自己有了身孕,步子跨得大,但都是小心翼翼的,客院一个月才打扫一回,地上满是银杏树掉落的叶子,陈若弱注意着脚下,生怕绊个跟头,却冷不防出圆拱门的时候,一头撞到正要进来的人身上。
她下意识地躲避,不料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倒去,来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伸手,一把把她拽了回来,由于惯性,陈若弱整个人扎扎实实地扑到了来人的怀里。
闻墨上赶上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见到来人的灰布衣裳和那足足高了陈若弱一个头的身形,顿时白了脸,厉声喝道:“放肆!”
陈若弱都被吓了一跳,来人反应得比陈若弱要快得多,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头低下来,作揖请罪。
第七十六章 年少
陈若弱拍了拍胸口,闻墨这时也赶了上来,连忙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见她脸色还好,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过头来,用凶巴巴的眼神看向来人。
来人的头微微的低着,显得有些不安,陈若弱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她离京之前见过的那个卖画的青年,他卖给她的画现在还好好地放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在镇国公府见到他。
府里前院后院的人,闻墨都认识,这个年轻人却是生脸,身后没跟着一个人,居然还在府里到处走,于是用盘问的语气说道:“你是谁,谁带进来的?不知道府里不能乱走吗?还冲撞我们夫人,这要是被别人看了去,你让……”
张才远低着脑袋一五一十地说了,看着倒是老实,可仍旧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陈若弱一眼,占据了半张脸的红色胎记实在太过显眼,尤其还是那位带他进府的镇国公世子的夫人,顾世子金相玉质,夫人却生得如此丑陋,宛若美玉用粗布包裹,让人想忘记都难。
闻墨话里的意思陈若弱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拉了她一把,说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还得多亏他呢,不然难道摔了跟头就好啦?”
张才远心里暗笑,但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都是误会和巧合,咳,这院子是学生的住处,夫人要是喜欢,还是先让世子给学生换个住处,以后再来就清净了。”
陈若弱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闻墨说的闲置的地方是有人住的,闻墨更没想到,顿时有点脸红发臊,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躲到陈若弱身后,低着脑袋拉她衣袖,陈若弱不觉得有什么,脸色稍稍严肃了一点,对张才远说道:“我来前还不知道有主人了,这里以前是周相爷住的地方,那棵银杏的树干上还有周相的刻字,也算是出过金凤凰的窝,世子把你安排在这里,看来对你的期望很大,过些日子就要秋闱了,你记得多看看书,少花点心思在画画上,不要辜负了世子的一番美意。”
这下不好意思的人成了张才远,他还提着一大盒的作画用具,是刚刚从城外采风回来的,好在陈若弱也没多说,和善地笑了笑,就带着闻墨离开了。
张才远回到院子里,看了看平日里习以为常的银杏树,立刻趁着没人到树底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圈,才算是找到了世子夫人说的,周相的刻字,也是有些年头了,看着模模糊糊的,刻得还低,不趴下来看还真找不到,他仔细地辨认了一遍,本以为会是什么名言警句,言志诗词,可却只是小孩赌气涂鸦似的对着两行字。
“肇源钝矣,彘似。”(肇源蠢得像猪。)
“左刻字者,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