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牙拎着绳圈过来:“八爷,拉纤吧。”
灰八也顾不上艺术品的棺材面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套上,人呢,都过来,拉!”
电池蓄力不足,电筒光有些暗下去了,一通忙活之后,棺材被五花大绑,两边各站四个人,圈绳上肩,拉纤一样,闷吼着:“一、二、三,走起!”
灰八则继续铲挖以作辅助:看哪头有松动,就往哪头加两铲。
也不知道算是他运气好还是不好:过了几分钟,棺材嵌在土台里的末端突然松动,又加上被大力拽拉,几乎是滑脱出来——站在最前头的两个人避之不及,被重重撞飞出去,脑袋正撞上斜对面的土台。
棺材轰一声落地,沙尘四起,旋即被大风吹散。
一时间乱了套,嚷嚷什么的都有,混乱中,有人说了句:“八爷,人不行了,头都撞这样了……”
刚还活生生的,忽然间连折两个,昌东心里有点不忍,叶流西说了句:“这可不是好兆头,还没开棺呢。”
灰八大吼:“都别嚷嚷,先把人抬到边上去。”
他的话向来有威慑力,顿了顿,豁牙领头,带人把两个同伴抬到一边,其它人在旁看着,想到不久前还同吃同住,脸色都有些复杂。
灰八说:“我这人,讲义气,没说的!陈三和马蜂为咱开了路,这棺材里的东西,他们分一半!”
大家默立了会,豁牙领头炸锅:“八爷,这不合适吧,多给点就行了,他们分这么多,兄弟们只能嚼渣子啦。”
其它人也纷纷不满:
——是啊是啊,人都不行了,给再多他们也享受不到了……
——便宜了家里的婆娘,最后还不是便宜别的汉子了?那还不如兄弟们分多点。
灰八看手下的情绪从刚刚的恐慌复又昂扬,满意地和豁牙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怎么分回头再说吧,先开棺。”
几个人呼啦一下子,又围到了棺材边,剩下那两具被撂在一边还没死透的尸体,在大风里慢慢变凉。
虽然早知道灰八不是什么好货,但这种赤裸裸的翻脸无情在眼前上演,昌东还是止不住心寒。
豁牙忽然大叫:“八……八爷!这不是棺材吧,根本没上钉啊。”
其它人也陆续吵嚷开了。
“看这边!有合页!我爷家有个旧箱子就是这种的,一掀就开了。”
“是像箱子,但这形状,是个棺材啊……”
……
灰八骂:“这么多屁话,掀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手搭到棺材盖上。
就在这个时候,风忽然大起来,那些听惯了的怪声里,隐隐好像有声音传来,仔细听,是低低的哼唱。
灰八皱眉:“你们听到没有?”
那哼唱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灰八听了好大一会,才依稀辨出几个字来:“玉门关……进关……”
昌东也凝神去听,但那声音被风搅得太散,他只模糊听到句“你金屋藏娇”……
叶流西笑起来:“我看这事,跟我有点关系。”
她越过昌东,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
灰八冷不丁见到土台背后有人出现,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再看清来的是叶流西和昌东,一颗心顿时跳如擂鼓。
他不知道叶流西为什么会上册子,但看她做派,觉得确实不是好惹的人,所以一直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则——她现在深夜里突然出现,眼角处还画着那么鬼魅的一只蝎子,似笑非笑,像是变了身。
灰八干笑:“西姐……不带你这么唱歌吓人的……”
叶流西说:“听清楚了,是我在唱吗?”
不消她提醒,灰八刚说完,就发现是自己想错了:那声音起初幽咽,后来就如同天边荡荡叠叠的海潮——
“玉门关,鬼门关,出关一步血流干,你金屋藏娇自快活,哪管我进关泪潸潸……”
灰八的人渐渐都听明白了,个个面色煞白,连豁牙都双腿发抖,灰八咽了口唾沫,忽然发怒,吼着:“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
说着,挥起手里的铁锨,向着黑暗处狠狠扔了过去,铁锨头锋利,加上他使的力大,锨头居然有寸许斜c-h-a进盐碱土里,但站不住,颤巍巍地要倒。
灰八脸上戾气横生:“西姐,气,可不是怕你,给个明白话吧,你是不是来截货的?凡事有先来后到,我这里见了血死了人,叫我让给你,我心里可不痛快。”
叶流西笑笑:“想多了,我就是看看热闹。”
灰八有点不相信,但既然她作态,他也就绝不翻脸:“那感情好,不过我也不是不上道的人,万一真是满箱的好东西,西姐,见者有份,你多挑两件都行……”
他俯下身,伸手将棺盖用力掀起……
叶流西还没来得及看清棺材里有什么,忽然听到有人惊呼,又听到破空有声,她迅速回头——
有什么东西横舞而来,末了咣啷一声,砸在不远处的土台上。
是那柄灰八丢出去的铁锨。
豁牙头一个跳起来:“谁!谁在那?弟兄们抄家伙,别他妈被人算计了……”
一声闷响,是刚刚被掀起的棺盖又落下去了。
这一声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灰八还保持着刚刚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衣服灌满了风,头顶的一撮头发被吹得摇摆不定。
豁牙壮着胆子过去,半蹲下身子去看他:“八……八爷?”
微弱的光照下,灰八圆睁着眼睛,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