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倾萍掀帘走进内室,道:“哥,你听说了么,北堂戎渡那臭小子,居然成了亲了……”那正在运笔的男子白衫胜雪,也不曾抬头,只是专心致志地继续写字,同时语气平平道:“……那又如何。”牧倾萍一时无言,秋波流转间,才抿了抿唇,不悦道:“他……他娶了亲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帖子也不送来,请咱们去吃酒?”少女轻哼了哼,勉强道:“……亏我还当他……是个朋友。”
她说着,便走到书案之前,径自磨起墨来,一面将目光向纸上随意瞧去,却见上面已描出了一个人物轮廓,看那模样,应该是个少女,牧倾萍见了,心中一动,原本想要继续跟兄长抱怨北堂戎渡的话,便止在了肚里,不言声了。
望仙台位于祁辕山峰上,传说曾有人在此处得遇仙人,是谓望仙台,常人在此祷求祈福,颇为灵验,且此处虽不险峻,却也风景清幽以极,如描如画。
祁辕山之下,一行五六人骑马徐徐而前,先头是一名身披雪貂大氅的青年,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剑眉星目,人如临风玉树,一双漆目奕奕有神,气度不凡,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几个青年,皆是容貌英俊,神情肃穆,眉宇间隐隐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凌厉之气。
那先头的青年骑在马上,见四下林木苍凋,雪地耀白,比起春花秋月,格外有一番别样滋味,便微微点头道:“此处果然不错,虽无泰山巍峨,却是淙幽清冷,自成一格。”他身后一名鹰目男子道:“少庄主说得是,这里确实有些仙气缭绕的模样,难怪传说曾有人在此处得遇仙人。”
正说着,一行人突然目光一凝,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道口的一块岩石旁边。那车子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将近二十余具尸身,车夫也死在车上,只余两匹架车的马站在雪地里,咴噜噜地打着响鼻。青年的目光略一停顿,既而策马缓缓带人过去,方走近了些,就听见车内传来隐隐的低声呜咽,似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面上不变,只在心中微微含了一丝警惕,青年眸光微澜,淡淡朝车内道:“里面是什么人?”
车内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呜咽声一下便停了,但随即又仿佛回过神来,惊喜道:“……是谁?”
那声音带了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子,虽其中还有一点抽泣和胆怯之意,但却竟是分外好听,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竟让她说得摇人心魄,似乎柔肠百转一般。青年听了,面上虽未动容,语气却已微微缓了下来,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的心神仿佛稍稍安稳了几分,不觉抽噎道:“听说望仙台灵验……因此我今日便来此游玩,求爹娘体健长寿……却不料……遇见歹人……这些人为了护着我……都死了……”
青年环扫一下四周,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道:“原来如此。你不必怕,我们并非歹人。”那车中的少女似乎犹豫了片刻,既而期期艾艾地道:“那你们……能不能送我回家?我爹爹,会给你很多钱的……”
原本先前还微微存了一丝警醒之心的众人,眼下不觉都略松了心神,那青年亦是不觉莞尔,这少女天真不知世事,轻易就许下重金酬谢的话,难道不怕旁人起了坏心?想必是个极少出门,被家中娇养的富家千金小姐。想到此处,便下了马,上前道:“你家住何处?”
那少女听了,忙欣喜道:“我家离这里应该不很远的--”说着,就见车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遮着的青色锦绣帘子。
众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雪白的玉手。
绿莹莹的袖子长及曳地,玉白的腕间笼着两三个镶着珊瑚的银钏,指甲涂有粉色蔻丹,如玉般温润动人,随即,青色的锦绣帘子便被揭了起来。
一身淡绿衣裙,腰间璎珞轻晃,衣饰雅致中又透出清幽之气,难描难画,但与那张集天地灵气,钟灵毓秀的容颜相比,就只是起到了绿叶的陪衬作用而已。
那脸上还带着泪痕,神情怯怯,可是众人却仍然在一瞬间心头狂跳,呼吸停顿--一个人如果生来美丽,其实算不了什么,但皮相之外,若还能有令人心神不能自主,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让任何人心跳失常的风华,就实在是难得万千了……那为首的青年任是看过无数美人,此时也仍然不可抑制地心头滞了一滞,片刻之后,才道:“……姑娘下车罢。”
那少女虽还眼角带泪,却仍很自然地软软伸出右手,明显是被服侍惯了的,成了本能,青年不由得亦伸出手去,就要扶她下来。
一只玉手轻轻搭在青年的手上,肌肤嫩滑无瑕,柔若无骨,只是刚刚搭上来,青年便看出这实在不像是一只武人的手,因此心底那最后一丝警惕,眼下也完全消散,遂轻轻托着少女的柔荑扶她下车,温言道:“你家里住在何处?”
那少女此时似乎已经平静下来,闻言,便抿了抿粉唇,道:“我家就住在--”
方说到这里,青年却猛地觉得手上骤然一痛!同时一线绿影飞身而起,已扑向后方骑在马上的几人。青年又惊又怒,情知中计,方欲拔剑,却觉得整条手臂竟是麻了,再一看,却是方才扶着少女的那只手,眼下已然成了紫黑色。
此时那少女已一掌拍碎了马背上一人的肩胛骨,轻飘飘停在一棵树的树腰间,腿上只一缠一勾,竟是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地稳稳留在树腰上,一条细细的金色小蛇就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