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对面的人都没意识到任何问题。

“为人母者，哺育孩子，孩子应在母亲面前敬孝道。”柳子韬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然后盯着对面眉骨淤青的男子。

这个人就是当初带头的那一个。

“所以，这世上每一个女子，都有三个身份，女儿，妻子和母亲。”小男孩看着对方，见到对方目露惊讶，柳子韬也没有停下来：“父母宠爱女儿，是人之常情，夫君宠爱夫人，是伉俪情深，儿子孝敬母亲，则是孝之使然。”

青年咽了口唾沫，他恍然想起，昨天他因为进不了画舫，而在外面痛骂温婉是人尽可夫的贱人。

“先生以为，若是有人侮辱自己的女儿妻子和母亲，那当如何？”柳子韬将问题抛给了青年。

青年还有的回答么？这个时候，他如果回答得不对，便是不孝不慈不仁。三个不字加在一起，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不共戴天。”青年回道。

云闲默默的点头，不过，他心里有些不安，因为，这明显就是这孩子下的套。这是一种阳谋，就算你知道，这里面是不好的东西，你也得钻进去。

“君子所见略同。”小少年摆出一副君子的模样，开口：“不过，学生以为，这还不够。”

不够？

难道要杀人全家？众人都疑惑了。

“学生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有可能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妻子，和别人的母亲。就算受辱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也应当要为之声援一二。”

云闲继续点头，是的没错。君子不应独善其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遇见不平之事，应当出手相助。

云闲点头，但是他身边的青年，冷汗却止不住的往下淌。

他有些恐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来敲打他了，可是他答不出话来，因为孩子一直站在有道理的一边。

“只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说的话，也不得不听。”沉默了很久，青年终于找到了回敬孩子的话。

只是，这些话说这挺没有底气的。

“就知道你学问不扎实。”柳子韬就喜欢怼这些人：“这句话还有下文呢，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人家感慨的是夫妻还有御下的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噗嗤，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笑声。

但是笑声也仅仅持续了一会会，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要知道，因为这句话，多少年来，女子和小人几乎画上等号，却没有人深究这一句话的出处。

“这......”青年说不上来了。

“你说不出来，那我就说了。”柳子韬不会给他机会的：“若是，你刚刚这句话成立，那就说明，女子几乎等于小人。那身为你母亲的女子呢？”

“什么！”青年一拍地，蹭的站了起来。

柳子韬也不害怕，依旧坐在蒲团上，继续自己的分析：“若是女子与小人是一个层次上的，那么你的母亲要么不是女子，要么在你心中，只是个下人。”

小男孩皱着眉：“这样想来，你不是一个孝顺的人。此为不孝。”

接着，柳子韬根本停不下来：“同理可证，你将你可能存在的妻子和女儿也当做下人看待，这就是不慈不仁。你这不孝不慈不仁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里？”

青年的脸以及变成酱色了。

“我自当是个孝顺父母，照顾妻子，以及爱护孩子的人。”青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回道。

他的确是个这样的人，他与妻子，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四岁，女儿今年六岁。孝顺父母，照顾妻子，爱护孩子，一样不少。

“那你为什么能够在外面对别的女子破口大骂的么？若是有人指着你母亲的鼻子骂你母亲，你当如何。”

“匹夫一怒，血溅五尺而已。”

云闲饶有兴致的看着咄咄逼人的小孩子。从这孩子一开口，云闲就知道，自己这边出来辩论的人，会被地方牵着鼻子走。

没想到，被牵着离题这么远了，那学生还没反应过来。

“嗯。”柳子韬杵着下巴：“看来，你后来纠集人跟我们打架，是因为我们没做到血溅五步啊。可是杀人是不好的啊。”

青年一愣，然后猛然想起，自己的辩题根本不是这个啊！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看他了，柳子韬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是个小个子，却有着青年没有的气势：“我不明白在座的人都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母亲是个伟大的词语，哺育我们，抚养我们，将我们培养成才。”

“妻子是个伟大的词语，因为他们，男子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闯出一番事业。”

“孩子是个伟大的词语，因为他们，一个家族才会有未来。”

少年转过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青年：“我并不知道，你家里如何，但是，请你尊重女子。毕竟，生养你的母亲，是个女子。”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之后，场中又一次安静下来，安静到后面，却有细细的啜泣声传出。

在场的人中，男子居多。妻子和女儿的苦，没有几个人有感触。但是母亲，大家族，尤其是京城这样的大家族中，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母亲才在后院倾轧中活下来的。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多少男子倒在齐家这一步骤上，多少后院起火，多少女子葬身在后院中。

“说得好！”温婉站在窗户边缘，两只手紧紧的握着窗沿，这才是她教出来的好孩子，根正苗红！